保山车祸6死25伤追踪
载不载？都为难
“宁愿帮他们把化肥运回村里收些运输费也不拉村民。每年都会发生一两起车祸。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轻则重伤，重则家破人亡。”
——村民赵正强6年前出车祸撞死了人，如今他驾车特别谨慎。
“都是村里人，还沾亲带故的，总不能说不让坐，这不行。哪能眼看着空车开下山呢？”
——对于农用车载人，村民杨美华说没有理由去拒绝乡亲。
●农用车超载导致的惨剧年年都在上演，但村民依然会挤上下一辆拖拉机……
●极端不便的交通，是村民们明知风险但又不得不乘坐农用车的最根本原因
2011年11月13日，一场车祸导致6人死亡，25人不同程度受伤。2010年12月13日，类似的路况，一样的乘坐拖拉机去赶集，一场意外的侧翻，夺去了3个人的生命。整个镇上，“每年都会发生一两起车祸。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轻则重伤，重则家破人亡”赵正强说。他是一名有着15年拖拉机驾驶经验的司机。6年前，他出过一次车祸，撞死了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A 没路的日子，下山要走一小时
“我们跟其他山区村寨一样，海拔高，交通闭塞，贫穷落后”村主任杨美华直言不讳。
安乐村，保山市隆阳区瓦窑镇的这个海拔处于2000多米的村寨，因11月13日的一场车祸进入我们的视线，也使得杨美华不得不沉思未来该怎么走，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度上演。
一溜儿汉子在爬山，每人担子上挑着五六片瓦片，这是已过中年的杨美华在回忆村里人盖房时从山下的集市运输瓦片的场景。在他的记忆里，村里没通路时，赶集都是走羊肠小道在树林里穿插迂回下山上山，而每逢3、8日村里老小赶集的习惯，更是祖祖辈辈留下的传统。
杨美华说，那时候村民身背肩扛地带着农产品徒步到集市，下山要一个多小时，结果收货的老板已经收购完了，很自然要压价。“要不卖吧好不容易背下了山，卖吧实在太廉价不划算，但也没办法了。”除此，他们卖了农产品再想购买农副产品回去时，集市上的老板们已经撤摊了，如果不趁早走，一个来回再携带货物就有可能赶不回来。
B 有路有车，也有了血泪
“九四年，九五年的样子，村里开始有了一条便道”。自此，村里也出现了第一辆拖拉机，自然杨美华和村里人以车代步，改变了“交通靠走”的现状。有车的日子，不仅改变了卖农产品看买卖人的脸色，也拉近了他们跟时代的步伐，“外面都是私家车，我们总不能连拖拉机都坐不起，”杨美华感言。然而，在乘坐拖拉机的同时，一次次险情擦肩而过。随后，他们有了第一辆东风轻卡。
2009年，“通达工程”在瓦窑镇启行，安乐村原本勉强容纳一辆拖拉机通过的山间便道也拓宽了不少，在这两年里，村里先后添了4辆拖拉机，和三个月前新添的一辆东风轻卡，也正是11月13日出事的那辆。
从金六公路下来，沿着通往安乐村的山路，颠簸不已，弯道急转。“这条山路算是镇上比较好的土路了，去年年底刚刚拓宽修整过，”瓦窑镇副书记段发疆介绍。后来了解到，属于“通达工程”项目的这条山间便道，按标准要求应该是“路面较平整，上有排水管道，下有防护栏”。但一路走过，记者并没有看到瓦窑镇综治办工作人员孔自有描述的任何防护措施。
在村内，我们找到34岁的赵正强。他是一名有着15年拖拉机驾驶经验的司机。6年前，他出过一次车祸，撞死了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最后“私了了，赔了5万，在派出所关了50天”，从派出所出来后，赵正强就把拖拉机卖了，欠的钱，靠在家务农打零工还。过了这么久，赵正强能平淡地讲出这件事，但是这件事让他在驾驶时会更谨慎更稳重。其中，不载人，准时补办驾驶证是他十分在意的事。
躺在病床上的杨风票21岁，坐拖拉机去镇上赶集有七八次了。事发当天早上，她的母亲把100多斤的大米扛到车上，让杨风票带到镇上去卖，“能卖200多吧”。付了5元的车钱后，杨风票坐上向镇里开去的拖拉机。在杨风票眼里，坐拖拉机赶集跟法律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一脸疑惑，“出了事找谁负责？不知道”。
村里的路修好后，无疑给村民的出行带来了方便，栽种的农作物可以通过拖拉机拉到镇上去卖。农忙时买的化肥，家里盖房买的砂石料，用拖拉机运可以省很多力气。但是像11月13日31个村民坐车去赶集，付出的却是6条生命，杨美华说“代价太大，太不划算了。”
相关报道
C “还会有人坐拖拉机的”
赵正强19岁就开拖拉机，到安乐村入赘后，他也是安乐村第一个买拖拉机的人，大约是在2000年左右，花了约2万元买了一辆二手拖拉机。在那个年代，在这么偏远的山区，买拖拉机是有钱的象征，“但是我没有挣到钱”，一部分原因是车祸赔偿酿成的。
买了拖拉机后，赵正强一家的收入，主要是靠给附近村里人拉些砂石料等赚些运输费。“宁愿帮他们把化肥运回村里收些运输费也不拉村民。每年都会发生一两起车祸。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轻则重伤，重则家破人亡”，赵正强总强调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是他多年驾驶拖拉机经验的总结。
凡是出去给人拉货或者赶集，每到傍晚五六点，听不到赵正强拖拉机在村口传出的“哒哒”声，就等于给家人一个不祥的暗示。每到那个时候，赵的妻子就会急切地拨打他的手机。赵正强笑着，操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开一回，怕一回。没办法，就会这点技术，弄得全家人提心吊胆的”。赵正强宁愿帮村民运输化肥农产品等，也从不拉村民赶集，“3元的车费，跟人命相比，我赔不起”。
临走前，问过赵正强，“村里出这么大事，以后村民还敢不敢坐拖拉机”。赵正强想也没想说了一句，“还会有人坐拖拉机的，节省时间，不用太费力”，在赵正强眼里，这是一种本能，无法逆转。
傍晚，在离开安乐村的路上，恰好遇到20多名村民扛着铁锹锄头往回走，相互间没有交谈，脸上也没有表情。镇长说，他们是给四个孩子下葬去了，村里有风俗，小孩子的尸体只在家放一天。语气很平淡：“还会有人坐拖拉机的”。
向左走向右走向哪走？
不坐农用车！走路去赶集？
对于此次交通事故，村主任杨美华跟赵正强的看法一样，认为路修得不够好，除此他认为如果没有载那么多人，也就可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了，但同时又很为难。“都是村里人，还沾亲带故的，总不能说不让坐，这不行。哪能眼看着空车开下山呢？”杨美华的语气中透着农村人的厚道朴实，认为没有理由去拒绝农用车载人。
其实，镇上和村委会也几次三番地劝导村民们不要乘农用车，但山路太远，实在没辙。“我们劝过，村民直接说那就你们派车接送，不坐农用车那就只能走，我们又像以前一样上集市走路？”这个问题杨美华也回答不了。杨美华心里清楚没有小卡车和拖拉机赶集的日子。
自从改变了“交通靠走”的现状，伴随的是提心吊胆的事故，山路绕来绕去不说，就在13日事发地点的下方，在几十米壕沟的深处是涛涛澜沧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很矛盾，不知道该继续乘坐拖拉机，还是像以前一样走路赶集？”
跟杨美华一样，村民何朝张也有这样的困惑。何朝张的妻子正是此次事故遇难者之一，泪水未干的他双眼仍布满血丝，背上的小女儿满脸的稚嫩，“大女儿8岁，小女儿才4岁，我现在就想着怎么把她俩拉扯大。”对于往后的赶集是否还坐农用车，何朝张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敢坐！”但他也不知道，身边已没了亲人，那以后他每次外出办事时，如果不坐农用车，如何能尽快地赶回家照顾两个女儿。
最新进展
除了一个娃其他伤情都稳定
截至发稿，住院的病人情况都趋于平稳，只有11岁大的小启明（化名）还在重症监护室。目前，市区已给每位遇难者家属3000元的慰问金，瓦窑镇预先给每位遇难者家属垫付1万元的安葬费，四个孩子已在昨日安葬。肇事者杨兴赵仍在接受调查，隆阳区宣传工作人员表示，此事可能会走司法程序，该工作人员也表示，区上近期可能会进行交通安全事故的整治活动。
相关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