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31 18:10:46来源:昆明信息港
富滇银行 “圆梦呈贡 剧说新区”微剧本(微小说)、微电影 征集活动
投稿类别:微剧本(微小说)
作者:郑子凌
(一)
受够了二环的拥堵与嘈杂,时常向往新呈贡的清新和宁静。不如回到这个地方,回到我金色童年长出来的城市里,几乎所有舒坦的梦境里,都会出现的那片金色的阳光,绿色的田野和记忆中的青山绿水。
(二)
小表舅舅是我妈妈的表弟,奶奶家三代单独的独苗。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春天给果园里的桃树李树修剪枝桠,偶尔也会用些泥巴,做果树嫁接。假如是我妈妈做这些事情,我们小孩子是绝对不会跟在屁股后面看的,但是小舅舅就不一样,我们都喜欢和他玩。他有很多看家本领,比如用把簸箕,撒点小米,就可以把捉住精明的麻雀,那个时候我和弟弟经常为了抢夺麻雀而打架,如果小舅舅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只麻雀,只是顺序问题而已。那个时候,呈贡还没有现代化,秋天一到,田野里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谷低下了头,家家田里都竖着稻草人,当风吹过的时候,稻草人吱吱呀呀的挥动他的塑料手,一群群麻雀惊起。大人们通常会选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收割稻谷,割好的稻谷捆成一把把,再放在打谷机上把颗粒打下来,剩下的稻草则堆成一个高高的谷堆。我和弟弟经常乘着爸妈不注意,爬到谷堆上,躺下来看天空,从谷堆上看周边,月亮都比平时大很多,爸爸妈妈则比平时小很多。除了自己家的谷堆,我们更喜欢在傍晚爬上村子里集中放谷堆的大场子,那里的谷堆比较集中,且是村子的一个交通要道,就像城里的立交桥,相对别的路段,这里比较人来人往一些,村里的孩子也喜欢集中到这里玩。孩子们通常分成几个小组,爬上各自的阵地,潜伏下来就不动了,当然,在这之前我们会准备充足的弹药,几乎所有的衣兜口袋里都装满了小石子。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动也不动,当有人路过,其中一个孩子学鬼叫,紧接着大家一起扔石头,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拿着手电筒试图寻找我们的时候,孩子们唰唰的从谷堆上滑下来,一溜烟各回各家,我记得那个时候用的都是狂奔,我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那个时候月亮真是很亮,就连路上的小石头也反射着月光,我们跑的时候,月亮也跟着我们一起跑。小舅舅已经是大孩子了,那时,他骑着自行车从三家村到我们村上中学,如果吃饭晚了就会住在我们家,那时候小舅舅很受大人们器重,他长得漂亮,心灵手巧,弹弓做得一级棒,还会嫁接果树,据说他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妈妈就经常向他请教伺弄果树的技巧,譬如什么时候修剪、什么时候打药、怎样把苹果嫁接到李子上等等。我和弟弟更喜欢跟着小舅舅逮鱼,夏天的时候,村里刚插完秧,几乎每条沟里都有满满的水,水里有泥鳅、虾和鱼,弟弟热衷于用伞骨做成的枪射鱼,我则喜欢用簸箕放在小沟里,稍微等一下拿出来,就会有小鱼小虾活蹦乱跳的。所有的小水沟汇聚成一个个池塘,弟弟在这些池塘里学会了游泳。妈妈是静止我们去池塘边的,我倒是可以做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太喜欢和小男孩玩,我更喜欢和女孩们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弟弟几乎每天都要被打一顿,晚上妈妈拉起弟弟的裤腿,用指甲在皮肤上划一下,如果出现白色的划痕,说明弟弟今天下过水,立马就是一顿揍。
(三)
小舅舅的爸爸,我叫他舅爷爷,是个赤脚医生,妈妈说他是自学成才的。奶奶家有很多书,其中有大部分是医书,小舅爷爷认字以后自己看家里的书,自己给家人治病,慢慢的居然就成了当地的大夫。每次去小舅爷爷家,我都记得他家有个房间里面有一排柜子,家里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窗明净几,小舅奶奶又很风趣,说话间总有爽朗的笑声。初中毕业后,小舅舅进城上了技校,学习电子技术,就不太去我们家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一些吃的。不幸发生的时候,正是小舅舅风华正茂。从大人的谈论中,我拼凑出一点事情,小舅舅忤逆家长谈恋爱,对方似乎是电台的女主持,好像又是我家另外一个远房亲戚的未婚妻,家长们都反对,小舅舅执意不听。又过了一段时间,悲剧就发生了,小舅舅和女朋友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女孩当场香消玉殒,而我的小舅舅,九死一生,医院宣布了他将成为植物人。在那之后,我好像再也没有听到过小舅奶奶的笑声。小舅舅是王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医院看过他,那个时候小舅舅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大概是麻醉用多了又或者是终日不动的缘故,他的脸似乎肿了很多,身上插着很多管子,宽大的病服感觉不像人穿在身上的衣服,倒像田间农人给稻草人披上的塑料布,草草地应付麻雀似的。再后来,医院要求出院,小舅舅回到家里,一个奇迹发生了,小舅爷爷不认命,他自己鼓捣小舅舅,一段时间之后,小舅舅居然醒了,不仅恢复了意识,还学会了走路,说话,当然,俊秀的脸庞失去以往的神采飞扬,代之以呆滞、木讷的神情,说话的时候,语音含糊,吐字不清,一开始,常常把求助的眼神抛给他的母亲。有一次,我在小舅舅家吃饭,小舅爷爷锻炼小舅舅的方式之一就是给他倒酒,酒杯很小,不能漫出来也不能倒不满,小舅舅其实做得很好,但是小舅爷爷还是很严厉的哼了一声,我看到小舅舅一点都不生气,仍然一团和气的笑着,不知怎么的,我心里觉得很酸,忽然感觉到生活竟是日复一日的风雨交加。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舅爷爷生病了,我听到他和我妈妈说,自己得的是真病,治不好了。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他挂念的是什么,小舅爷爷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走了,与先前相比,孤儿寡母的日子凄苦了很多,小舅奶奶的脾气渐渐的暴躁起来,眉宇间尽是愁苦与不安,家境逐渐没落,依小舅舅目前的情况,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了。况且,我听大人们隐晦的提起,小舅舅不仅言行举止木讷机械,似乎还失去生育能力。小舅奶奶使出全身力气,在山区给小舅舅找了个媳妇,这姑娘长得挺水灵,只是嫁过来后,养尊处优的,就连家务也不太做,为了稳住儿媳妇的心,小舅舅和小舅奶奶终日劳作,这两个从前都不做活计的人,一病一老却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残酷,到了第二年,媳妇跑了。小舅舅倒没什么,还是整天笑呵呵的,小舅奶奶恨得咬牙。大人们倾向于原谅那个姑娘,我对这个跑掉的新媳妇印象模糊,只隐约记得她圆润的脸。
又是几年以后,在家人的撮合下,小舅舅娶了邻村寡妇,寡妇带个女儿到了小舅舅家,我完全不记得这个女人,不过没有关系,这个女人过门没多久就因病去世,小舅舅家因此倒贴了医疗费和丧葬费,家里多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姑娘,我的小舅舅,突然就成了别人的爸爸,而他,还是乐呵呵的。
(四)
今年回乡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晚上照例去小舅舅家坐坐,寡妇的女儿已经上了高中,一直由小舅舅养育,也叫小舅舅爸爸,我一直没能见到这个女孩。只是依稀听大人们谈起,小舅舅的姐姐们不太同意让女孩继续求学,一是因为女孩所就读的呈贡新区某高中,生活费用不菲;二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担心女孩出息后再也不回这个家。反对无效,无论家里人怎么说,小舅舅执意供女孩上学,他愿意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付出一切,付出辛劳、血泪,付出他的一生。不知道他是否会记起,自己曾经是家里的宝贝,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戛然而止的转折,我只在他的脸上只看到笑容,超越一切的憨厚的暖暖的笑容,这个独一无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