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2014-12-16 14:35:57来源:昆明信息港

    云南农信——憧憬呈贡 文说新区“美景、美人、美事”文学作品征选活动

    投稿类别:散文

    作者:杨国政

    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

    ——题记

    这是个深山里的村庄,这里的人似乎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没有人走出去过,甚至,都没有人有过这个想法。我,是这个村里的一员。

    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所看到的一切就是整个世界,每天看到太阳从最东边那户人家的烟囱升起,飘飘忽忽地滑到山的那头;看到萤火虫飞到天空,变成眨巴眼睛的星星;看到男人们一天抬着锄头在田里刨呀刨的;看到放牲口的妇人赶着牛羊大声吆喝。。。。。。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发脾气要打女人。或许村子里的每个人都不明白这个问题,每一天都在复制着昨天的生活,第一天很忙,所以那一天都没时间考虑。

    喜欢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假装从你门前走过,因为每天的这个时候你都会拄着拐杖在院子呆呆地看着太阳落下的地方,我会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微风塞满你的长袍,担心风再大一点,你会被吹得飘起来,像风筝一样。等太阳完全落山,你会回头看我,然后转过头,慢慢走进你那低矮的房子里,或许是忘记了关门,或许是故意为我留着门,总之,我是把前面你看我的那一眼当成是你给的暗示,一言不发地跟着你进屋,就像邻居家那条被主人打断了腿的狗,小心翼翼地跟着主人。

    人们说隔辈亲,格外亲,那么我想或许只有像我们这样中间隔了两辈人的亲人,才能做到如此的默契罢,不需言语,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能看到。

    有时,你高兴了,会拉着我讲老掉牙的故事,教我念那些土得掉渣的顺口溜,有时,你不高兴了,我就搬个凳子陪你坐着,看着火塘里的火苗越来越矮,最后变成一堆灰烬。你总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微微地鼾声打破已久的安静。而我也只有在这时才敢悄悄靠近你,默默地看着你,拼命记住你的样子。

    后来的一天下雨了,你还是依旧到那站了一会儿,一脸不高心的样子。进屋后,我为你生了火,你张开手臂烘烤被淋湿的衣服,忽然你笑了,像是吃了一个很酸的苹果的孩子,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大,让我一定出去走走。我望着窗外,浓雾笼罩着村庄,好似一张正慢慢收拢的网。

    太阳升起又落了,叶子绿了又枯了,我七岁那年,你做出决定要送我上学。去学校的头一天晚上,你把我叫到你屋里,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烂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梨,说是你过年时攒下的,让我带到学校吃,并示意我收好,别叫别人看到。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感动,只是有种想哭的感觉。

    上学了,我一星期才回家一次,周五放学到家刚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所以每次我回来就直奔你的院子,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看到我时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才知道原来人慢慢变老会越来越不善于伪装。

    这以后就换我对你唠叨,我给你讲我在学校发生的故事,你认真地听着,就像我在学校听老师讲课一样,可爱得像个孩子。

    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悄悄滑过。我初三了。初三时间比较紧,很长时间不回家一次。所以那次七天的长假,我几乎是和你度过的。你对我说了好多好多,似乎把以后要说的全部都掏了出来。你告诉我再过半年我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一定要坚持。我自以为我很坚强,可有些时候越是坚强的人越是容易被一句简单的话语打败,然后泪流满面。你把那布满老茧的手放在我头上,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多年后我仍记得你那时僵硬的表情,眼睛怒视着前方,像是要喷出火来,身子佝偻得像一张被岁月侵蚀得松弛的弓。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就像爷爷吼完奶奶时的那种安静。

    在学校,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拄着拐杖,盯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你回头的时候不见了我,只有被拉得很长很长的背影。

    学校期中考时,说是考完试放假几天,听到这件事时,正如歌词里说的,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认真答完每一科考试,又期待着下一科的到来。终于,试考完了,学校贴出了“明天可以回家”的通知。我躺在床上,想象着回家时悄悄躲到你身后,你回头看到我是吃惊的表情,想着回家和你聊的话题。。。。。。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吧,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是爸爸打来电话的铃声把我吵醒的,就在我半睡半醒地接起电话时,他告诉我,你走了。

    谁都无法想象我当时的伤心与绝望,就像一个刚捏好的泥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我是连夜跑回家的,家里好多好多人,看到堂屋里的那盒棺木时,我几乎哭倒在地了。我就迟到了一天的时间,却错过了与你的最后一面。

    三天后,出殡了,与几年前的祖母合葬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相聚了。而我,只能押着你教我的山歌的音韵,为你写一首小诗:

    漫漫田野上,道道麦穗沉。已是两年别离人,不是新坟,胜似新坟。

    三四十桌来宴客,五六十柱焚香后。重孙棺前磕破了头,山也依旧,水也依旧。

    离开的时候,我又哭了,找不到词来形容我的感受,失去了你,我比想象中更难受。你总是让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在我还没走出去的时候,你却去了另一个天堂。我承认,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的人,现在想想,好多事情,拥有的时候不会懂得,懂得的时候却不在拥有。那些珍贵的人和事,说消失,就真的消失了,上帝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路就像滑滑梯,轻吟浅笑地滑下来,却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摔得遍体鳞伤。你走了,我是瓶中的水,你是天上的云,你今天的路途,也许就是我明天的归宿,只是待我来时,你又在何处?

    突然明白,人生在世,恍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们也许是一粒飘忽的微尘,无来无往,也许只是一杯平淡的白开水,无色无味,但最后,都只是一方土丘,被长满青苔的岁月,覆盖了简单的一生。

    现在,我已走出了那个村庄,回去的次数也少了。每次回去,我都坐在你的坟头,告诉你外面的世界里演绎着的故事,或者,就这样静静陪你坐着。

    且听,落花,流水,独自叹。

编辑:邹美连责任编辑:杨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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