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恋

2014-12-15 09:36:06来源:昆明信息港

    云南农信——憧憬呈贡 文说新区“美景、美人、美事”文学作品征选活动

    投稿类别:小说

    作者:朱贺佳

    内容简介:

    战歌是狮城新加坡地位显赫的银行家兼地产大王,虽然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是仍然风度翩翩,充满魅力。他生性孤傲,桀骜不驯。在二十多年前与妻子离异之后就没有再娶,一直和唯一的女儿过着富有而又孤寂的独身生活。

    一天,在主持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的大会上,他突然晕倒。急救车将他送进医院。在医院里,他被诊断患了白血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毅然选择了回国。他终于回到他了日夜思念的祖国,回到了让他魂牵梦萦一生的彩云之南。在Y省春城市舞蹈大赛——《彩云恋》的决赛现场,他终于见到了让他牵挂一生的初恋情人——洪梅。此时的洪梅作为南方大学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正在比赛现场担任演员综合素质的评委。而她的丈夫李卫红作为“春城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兼“CEO”正是这次舞蹈大赛的独家赞助商。

    与战歌的再次相见,使洪梅平静幸福的生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也使她的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洪梅出生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幼年的洪梅不仅有很高的艺术天赋,而且品学兼优。文革的爆发使她的艺术梦想和大学梦想都成了泡影。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十六岁高中毕业的洪梅和她的同学李卫红、兰婷等十六人来到红土高原上一个彩云缭绕的山村——彩云大队,插队落户,成了一名光荣的“知识青年” 。在这里,她邂逅了来自北京的青年军人舞蹈家战歌。

    为了参加省里的文艺汇演,彩云大队组织了一支整容强大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神圣而又浪漫的演出团队。战歌、刘军、洪梅、兰婷等都是这个团队的重要成员。人才济济的彩云宣传队,创作出了一系列属于哪个时代的异彩纷呈的红色经典剧目。他们的精彩演出不仅受到了部队、工厂、学校、农村的热烈欢迎。还在各种比赛中频频获奖。在洪梅和战歌独处时,他们会深情地跳起属于他们俩人的双人舞——《小河淌水》。

    这片美丽神奇的红土地以及洪梅的纯净美丽、聪明善良深深打动了来自北京高干家庭出身的战歌,战歌精湛绝美的舞蹈也深深吸引了洪梅。那一年春天,他们来到姹紫嫣红的春城市参加全省的文艺汇演,在一片花海中,忽然发现彼此已经爱得很深很深……

    国际形势风云变幻,部队紧急换防,战歌和他所在的部队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洪梅日夜思念着他。在新的驻地,部队首长宣布了转业名单,战歌名列榜首……

    战歌另娶他人,得知消息的洪梅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她纵身一跳,坠入

    湖水时,被闻讯赶来的担任大队副书记的知青李卫红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起……

    “宣传队”解散,洪梅又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在“接受再教育”的血与火的洗礼中,她伤痕累累,几乎丧生。难忘的一九七七终于来临,她和所有的“知识青年“一样,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高考,她像烈火中的凤凰涅槃一样,获得新生……

    战歌的病情日益恶化,他时刻面临死亡的危险。善良的洪梅不得不放下工作和瞒着深爱自己的丈夫与战歌一道重返彩云之乡,以完成战歌最后的愿望……

    战歌病情急剧恶化,他被送进了首都的医院,弥留之中,他不停呼唤洪梅的名字。医生决定为他进行骨髓移植,危急中,纯爱使他重获新生……

    病愈后的战歌和彩云之南的女儿回到新加坡那幢风景如画的别墅中,发现花园中的红梅竟然悄悄开放了。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梅树下,女儿为阿爸表演了阿妈洪梅最喜爱的昆曲《牡丹亭》,父女俩人沉浸在对洪梅的深深思念之中。而此时的洪梅却已告别了城市的繁华和富有的生活,消失在那一片彩云缭绕的山林之中…….

    一

    华光银行大厦坐落在花园城市新加坡的繁华地段。虽然,这里高大豪华的建筑物鳞次栉比,不可胜数。但是,与那些林林总总、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比起来,它仍然显得雄伟挺拔,流光溢彩,卓尔不群。

    这座建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六十六层高、建筑立面为船形、外观为银色玻璃的豪华建筑,据说是出自一位世界顶级的建筑师之手。而它的主人就是狮城赫赫有名的、在富豪榜中名列前茅的华裔银行家——文华光。尽管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著名的银行家——华光银行的创建者与开拓者在他功成名就之后,于二十一世纪初期溘然辞世,但其后人与之相比却毫不逊色。他的儿子文方远以数十亿美元的身家跻身于新加坡商界的前列。这位银行家兼地产大王不仅以绝对的优势掌握着华光银行的控股权,而且还将他的地产王国推向了香港和中国大陆。使文氏家族的企业王国达到了令世人瞩目的全盛时代。

    文方远牢牢掌握着华光银行的最高权力,而他产业帝国的两大主力——“达信置业”和“达远集团”,分别由他的两个儿子文达信和文战歌打理。“达信置业”机构着力打造新加坡本土项目,而他的重点则在香港。“达远集团”则将他的企业王国推向了亚洲和中国大陆。它在中国已拥有相当规模的土地储备,预计已超过二百万平方米。在华的许多城市,如:北京、福州、广州、厦门、深圳、春城等城市都拥有在建项目。而担任两大产业帝国总裁的分别是文方远的长子文达信和次子文战歌。文达信担纲“达信置业”,文战歌挑梁“达远集团”。

    文战歌也许是文氏家族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说起来,他并非文方远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妹妹文芳菲的独生儿子。他是按照外祖父文华光的安排“过继”给舅舅文方远作次子的。这不仅使从文氏企业的角度考虑,也是为文战歌的前途着想。

    文华光,四岁时跟随祖父下南洋,二十几岁时因做生意失败,被迫将两个孩子,长子文方华、长女文芳菲送给远房亲戚抚养,跟前只留下一根独苗——芳

    菲的弟弟文方远。后来文华光东山在起,生意逐渐做大,事业如日中天,生活也一日富于一日,而他却因病失去了生育能力。对于早年漂泊在外的一儿一女虽然多方派人查找,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也难怪,文革时期的中国,对于海外关系是“谈‘海’色变”的。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的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才从文华光的家乡——广东汕头传来喜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找到了。她就是北京空军某部的中将——战鹰的妻子文芳菲。

    芳菲祖籍广东汕头,其父文华光早年做生意失败,家里负债累累,一贫如洗,被迫将她送给远房亲戚抚养。从此,她和亲生父母失去联系。芳菲从小跟随养父母吃糠咽菜,辗转迁移,养父母在艰苦的环境中供她读书、抚养她长大成人。在五十年代的朝鲜战场,芳菲凭借出众的舞蹈天赋成为四十军文工团的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在一次慰问志愿军空军战斗英雄的演出中,年轻漂亮的芳菲邂逅了 英俊挺拔的志愿军空军战斗英雄——战鹰。两人一见钟情,经组织介绍,俩人结为伉俪。婚后,他们共同养育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战云,二女儿战蓝,战歌是他们最小的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战歌才一生下来就是那样的漂亮可爱,以至于父母的战友们来探望母亲和他时,都以为他是个女儿。

    “芳菲同志啊,你这个女儿比她的俩儿姐姐可漂亮多了,我喜欢。我家小三儿今年三岁,正好。说好了,你们家小三儿将来可得给我们家小三儿当媳妇儿。这门‘娃娃亲’,由我做主,就算定下了啊!”战鹰的老上级王副司令员来医院探望芳菲时对她开玩笑道。他见芳菲微笑不语,又道:“怎么?我说你还在考虑什么呢?是模样配不上,还是家庭配不上?啊,你还非得战鹰点头才行啊!我说你这芳菲可真是的,怎么连这么点儿事都做不了主呢?”

    说话间,王副司令的爱人,医院的陆院长推门进来,听到这话笑道:“我说老王啊,你别在这儿放‘黄’腔好不好?你先调查调查再说也不迟嘛,人家……”

    “调查什么嘛,难道这小丫头还许了人家不成了?许给谁家都不行,只能许给我家。”王副司令笑道。芳菲愈发笑而不答。

    “你瞧瞧,你瞧瞧,这个老王,还越发来劲儿了。人家芳菲生的是个‘带把儿’的,是个小子儿,怎么给你儿子小三儿当媳妇儿啊!”陆院长说完笑了起来,大伙儿也都笑了。

    王副司令一边笑,一边诧异道:“哟,这还真是放了黄腔了,咋就把‘公母’给弄错了呢?你说,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咋会是个‘带把儿’的呢?不行,我今天非得瞧瞧不可……”说着 ,抱起孩子就要解开来看。

    陆院长一把接过孩子道:“我说是小子儿,就是小子儿,这是我接的生,我还会不知道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吗?来,孩子,来,咱们让他看看,看个清楚,给他一泡尿……”不知是听懂了陆院长的话,还是因为包裹他的被子解开了有了些凉意。总之,就在王副司令弯腰低头去看战歌的时候,他的确是将一泡尿撒在王副司令的脸上了。看着他一脸的尿,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这可把刚进屋子看见这一切的战鹰给吓坏了,他一边抓起一块毛巾给王副司令擦脸,一边道:“对不起,对不起,老首长,这孩子太小,他不懂事儿……”

    王副司令一边接过毛巾擦着脸,一边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还真是个‘带把儿’的啊!”陆院长一边给孩子换尿布,一边道“战军长,你这儿子,可真够厉害的,真够胆儿大的。这尿儿都撒到你们王副司令脸上了,你说他将来还得不多长出息啊!”说得大伙儿都笑了。战歌儿时长得可爱漂亮,的确像个女孩。

    战鹰为儿子取名——战鸽。理由是:其父战鹰,为祖国而战,为和平而战,为了下一代的幸福而战。鸽子,是和平的象征,幸福的象征,就叫战鸽吧。希望我们的下一代能和平幸福。起先,大家都说这名字取得好,后来芳菲不知听谁说了这名字不行,要不得的。原因是:鹰吃鸽子,这不行。这不是父亲“克”着儿子吗?这哪行啊,这不吉利,得重新改名儿。“改什么呢?”战鹰道。

    “就叫‘战歌’吧。‘歌’唱的‘歌’,歌曲的‘歌’。”芳菲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战歌’战士的歌,战斗的歌,战胜的歌,而这一切不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吗?这名字真是太有意思,太有意义了。”战鹰沉吟道。战歌的名字,就是这样取的。

    战鹰,祖籍山东,出身贫寒。十六岁参军,十八岁入党。他是中国空军的第一代飞行员、军长、中将。他戎马一生,战功赫赫。虽然在文革中因各种所谓的原因受到冲击,后来恢复了职务,又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离休赋闲在家,但是,他仍然关注着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关注着我们这个民族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改革开放,一家人生活得平静、充实而幸福。直到有一天,街道主任李大姐亲自到家里将他和妻子文芳菲请到居委会,郑重其事地通知他们:文芳菲失散多年的父亲已经找到了,他就是新加坡著名的银行家——文华光。文先生经过多年的查找,多方打听,才得知女儿文芳菲的下落。他百感交集,夜不能寐,他将于一周后回国,到北京探望女儿一家。这一从天而降的喜讯使芳菲一家忙碌起来。

    那一天,文华光回来了,他带着儿子文方远,带着对祖国的无限眷恋,带着对失散多年女儿的歉疚,还带来那满头的白发和满眼的泪水来了。虽然分隔半个多世纪,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儿芳菲。因为她与她的母亲,文华光已经去世的结发妻子长得一模一样。他紧紧抱住失散多年女儿,不停地叫着“菲儿,菲儿……”芳菲也紧紧抱住父亲,泪流满面道:“父亲,父亲……您还好吗?母亲还好吗?”

    说起妻子,文华光又不禁落泪,“你的母亲十年前就去世了,她得了哮喘,最后是肺心病。可怜你妈妈,在弥留之际都在叫你和你哥哥的名字。她到最后也没能见到你们……”

    后来,芳菲知道了母亲去世后,父亲与他的女秘书结婚至今。虽然生活得很好,可父亲却因病已不能生育。父亲只有弟弟文方远一个儿子,他就是芳菲的弟弟文方远。好在弟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文达信和一个女儿文达雅了。

    “文氏家族的业绩令世人瞩目,可惜人丁不旺啊!”文华光道,“现在公司涉足地产,国内国外,上上下下,只有我和你弟弟在支撑着。我和你弟弟实在力不从心啊。”文华光看着战歌,怜爱地拉着他的手,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在北京一周,老人很快乐。女儿女婿带他去了故宫、天坛、颐和园、长城,前门、王府井。吃了冰糖葫芦、北京烤鸭和玲琅满目的北京小吃。文华光也在国际饭店宴请了女儿一家,并送给他们各自一件价格不菲的礼物。回国的头天晚上,他把女儿芳菲单独叫到饭店的房间里。他从箱子里他取出一个紫红丝绒的盒子,递给女儿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让我无论如何告诉你,父亲母亲是爱你的,如果你愿意就带着女婿和孩子们回来吧……”芳菲含泪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碧绿温润的翡翠手镯。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童年,那是母亲天天戴在手腕上的。她拿起手镯,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她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玉和人是最亲近的,玉里有人的精血,有人的生命的信息,甚至还有人的品格……以后要是妈妈不在了,你见到它,就像见到我一样的。”芳菲把玉贴在脸上,眼泪顺着手镯留了下来。

    文华光对女儿道:“菲儿,我今天把你单独叫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我已经把文氏的股份和我名下的财产作了分配,方华、方远和你都各一份。你哥哥无论找得到找不到,他那份儿是永远给他留着的。你的那份儿怎么办?一是划在你的名下,由你来支配;二是让你儿子来经营。这样的话,他就得跟我回新加坡,学习经商,为文氏家族作点贡献。乘我还活着,可以带他上路,晚了,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究竟如何,还得问问女婿的意思和战歌那孩子的意思。女婿这关怕不太好过,他毕竟是一位功效卓著的将军。

    总之,我和你去世的母亲都希望你们能回家,实在不行,你的孩子们还是应该出去看一看,闯一闯的。你说呢?”芳菲低头不语。

    事实上,父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当芳菲试探着把父亲的意思婉转地告诉丈夫的时候,他沉默了半天,两眼通红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我战鹰戎马一生,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去做一个资本家?一个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指出的那种‘垄断资本家’?”

    他停了停道:“芳菲啊,你忘了,战歌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吗?”

    芳菲沉吟道:“这怎么能忘了呢,‘战歌’是战士的歌,战斗的歌,胜利的歌,理想的歌。”

    为了这件事,战鹰血压升高,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险些送命。从那以后,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人敢提起。直到后来,战鹰因病去世后,战歌才带着他的妻子和一岁的女儿去了新加坡,而他的母亲却执意留在北京。

    她对儿子说:“你去吧,要听你外祖父的话,要听你舅舅的话,好好地学,给‘文氏’争光……至于我,你就别担心了,我要在这儿陪着你的父亲。”

    按照外祖父的意思,战歌到了新加坡,过继给了舅舅做儿子,改姓文,外祖父还请了个测字先生为他重新取了个名字“文达远”。可是战歌坚决不同意: “作为舅舅的儿子和文氏集团的一员,我可以姓文。我理解祖父的良苦用心,因为这不仅是从文氏的角度考虑,也是从我的角度考虑。但是,我仍然坚持‘战歌’二字是不能改的。‘文战歌’,我觉得这名字挺好。请祖父放心,‘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后,我会一切以文氏集团为重,听从祖父和父亲的教诲,虚心学习,做一个你们所期望的文氏集团的中优秀成员。为文氏集团发展作出贡献。”战歌道。

    外祖父知道拗不过他,叹道:“孩子,‘文战歌’这个名字太对立了,怕不太好啊。‘一文一武’,‘一战一和’的……”

    战歌道:“祖父,您没听人家说,名字不就是一个符号吗?只要我姓‘文’,是您的孙子,舅舅的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了。父亲,您说呢?”战歌对站在外祖父身边的舅父道。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时,战歌就对这位舅舅格外崇拜,格外尊重,格外喜欢。在战歌看来,他英俊、标致、温和、儒雅、智慧、坚定、理性,小事从不计较,大事决不让步。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人。听母亲说他是英国剑桥毕业的,成绩好得很。

    “是的,战歌说得对。只要姓文,只要把文氏集团和祖父、舅父放在心上,其余的似乎并不重要。你看呢,父亲?”文方远对父亲道。与其说他向着“儿子”——战歌,到不如说他把这小子的性格、脾气、秉性看得很准。这孩子,和他那个当将军的爹一样——倔。他认准的事情,九匹马都拉不回来。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他文方远历来都不放在心上。文华光看着人家爷俩儿都一个腔调,看法一致了,他这个做长辈的还能说什么呢?,也就依着他俩了。

    从此,战歌改名“文战歌”,成了舅舅的儿子,外公的嫡孙子,一跃成为文氏“达远集团”的总裁。聪明、干练、沉稳的文战歌在‘祖父’和‘父亲’的提携下,逐步走向成熟。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达远集团”在他的带领下逐渐发展壮大起来。至上世纪末,文氏集团达到了鼎盛时代。文战歌的照片出现在各种刊物上,他的业绩被频频报道,他的名字也随处可见,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就是他的财产以及他的独身问题。

    作为狮城灼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他出身名门,才华超群,腰缠万贯,风度翩翩。他与妻子二十多年前离异后,就没有再娶,一直和他唯一的女儿雪儿相依为命,过着孤寂的独身生活。如今女儿已到剑桥上大学,只有他一人在家中,其孤独寂寞可想而知。随着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影星歌后趋之若鹜,蜂拥而至而又被婉言谢绝,拒之门外。人们不得不对他匪夷所思,大加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暗恋着一位有夫之妇,有人说他还爱着中国大陆的初恋情人,有人说他早已和美国哈佛年轻貌美的女教授“拍拖”,甚至还有人说是同性恋……对于这些议论,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也有时是不说不行了就敷衍的道:“这些都是我的私生活,我的私人空间,我既不想拿出来曝光,与大家分享;更不想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希望我的亲朋好友和关心支持我的人们多关注我的别的方面,比如:文氏产业、达远集团……”

    离开北京多年,对于这里的一切他早已习以为常,唯独放心不下的是自己年迈的母亲。母亲已经八十多岁,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北京,不愿离开那幢古老的四合院,不愿离开父亲。父亲去世多年,骨灰寄存在八宝山,每年的清明、冬至及父亲的忌日,母亲都要去扫墓、祭奠。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陪着你的父亲,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这天早晨,满头白发的母亲又像往常一样和儿子在电话里叨叨着……”放下电话,战歌像往常一样乘坐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去公司上班。很快,黑色的轿车在流光溢彩华光银行大厦前停了下来。总裁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早已在此等候了。待轿车一停稳,工作人员便立即为他打开车门,战歌下了车,总裁助理一行人便簇拥着他步入大厅。进入电梯,总裁助理将电梯设置在五十九层,一会儿,电梯在五十九层停了下来,战歌一行出了电梯,他和总裁助理信步进入办公室。

    十分钟后,战歌在会议室召开达远集团全体高层管理人员大会。既中国大陆建设项目论证会。会议开始,总经理李廷辉作陈述发言。

    “中国大陆西南Y省春城市的‘中国春城国际商城’投资建设项目,是“达远集团”本年度在华投资的最大项目。它是春城市近年来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总投资高达三百亿人民币。作为罕见的超大型商城,该项目采取了公开招标的方式,参加投标的国内国外的集团公司数以千计,知名的集团公司高达数百家。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达远集团”以其先进的理念,完美的设计,高效高质的施工,在众多竟标者中脱颖而出,夺得标权。

    该项目是Y省委省政府,春城市委市政府充分利用该省的区位优势,顺应历史潮流,建立在中国西部大开发和‘中国东盟经济合作’等一系列国家战略基础之上,立足于‘提升春城经济,调整城市建设以及产业结构发展商资流通’而着力打造的一项划时代的工程。投入使用后,商城将成为面向西部地区和东南亚、南亚、中东,集中国乃至世界的名品、精品的特大型国际商贸展示中心、流通中心。商城一旦建成,效益是非常可观的。中方对此项目的态度非常积极。

    该项目规划占地六千多亩,规划总建筑面积九百万平方米,其中,主体市场部分总建筑面积约五百平方米。一期项目商业用地约八百亩,一期项目工程为九个标段同时动工。届时,将聘请在华东部及本地的九个专业工程团队进行现场施工。这些团队均采取公开招投标的方式挑选的。预计施工人数为二万五千人次。我们的一期投入大概在十亿美元左右,包括部分土地、设计、施工及向美国、日本等国购买高尖端项目的知识产权的费用……”

    会议正在紧张地就进行着,全体与会人员正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李总的发言,并一边听,一边翻阅着相关的文件。战歌边听边写,似乎有些激动,他的眼中渐渐渗出了泪水。“Y省,春城?哪个如梦如幻的彩云之南?哪个风光旖旎的彩云之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它是什么样子呢?如今的她又变成什么样子呢?”就在战歌不经意的走神的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只见他脸色惨白挣扎着对身边的总裁助理道:“抱歉,我……非常……非……常……不舒……服……送我……去……去……洗手……”话没说完,当即晕倒在会议现场,全场哗然……

    总经理李廷辉立即中断了发言,宣布会议暂停。一面吩咐叫救护车,一面让大家各行其是。五分钟后,救护车赶到,战歌被送进市中心医院,医院马上组织抢救,。经过紧急抢救,战歌渐渐苏醒过来,医生又为他进行了留院观察治疗和一系列相关的检查。

    几天后,渐渐好起来的战歌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翻阅着总经理李廷辉关于“中国春城国际商城”的相关文件。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儿声,“请进。”他道。只见他的老朋友——爱蒙院长开门进来。

    “爱蒙,你来了,请坐,请坐。……”战歌道。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给爱蒙让座。爱蒙院长并没有坐下,而是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老朋友?”

    “当然。好了,我已经全好了。爱蒙,我可以出院了吧?公司那么多事……”

    “嗯。”爱蒙院长沉吟道,“我正想和你谈谈这事儿,怎么,就不想了解了解你的病情吗?”

    “我能有什么病啊,身体结实的跟什么似的。”战歌笑道。

    爱蒙院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是,是。走吧,老朋友,去我的办公室坐坐,让我们好好聊聊,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爱蒙院长尽量微笑道。

    战歌跟着爱蒙院长出了病房,穿过两边都是花园的回廊,来到他的办公室。明媚的阳光透过天蓝色的百叶窗,柔和地洒在战歌的脸上和身上,使他浑身仿佛镶上了一道金边,也让他本来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爱蒙院长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摞检查报告单,站在战歌的身后严肃而又关切道:“很遗憾,Mis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很遗憾。”

    爱蒙院长说到这里,不觉停了下来。他犹豫着,考虑着,不知以何种委婉的 方式与措辞对这位自己一向钦佩而又亲密的老朋友说出这一令任何人都难以接受的现实。因为他毕竟才四十多岁,他是那样儒雅洒脱而又年富力强。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把手中的诊断报告放回了桌上……

    战歌从爱蒙院长让他去他的办公室的举动中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通常情况下,爱蒙院长是不会轻易让别人进入他的办公室的,而他俩的见面也通常会选择一个幽雅安静的茶室,这样既可以慢慢品茶,又可以娓娓道来道来……尽管这样,战歌还是异常冷静,他望着爱蒙院长关切而又为难的神情道:

    “爱蒙,你就照实说吧。咱们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请相信我,我的神经应该是很坚强的。”

    爱蒙院长默默地点了点头道:“Mis文,我不得不告诉你,在对你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检查之后,的确证实了我们的担心与判断。你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说到这里,爱蒙院长不觉停了下来,他犹豫着,他实在是不忍心向自己的老朋友宣布这一残酷的现实。

    “爱蒙,说吧。我能够,能够接受……接受任何现实。”战歌努力使自己平静道。

    院长道:“好吧,Mis文。真实的情况是,你的血液出了问题,你患了‘白血病’,也称为‘血癌’。这是诊断结果。”爱蒙院长说到这里,把桌子上的诊断书再次拿起来交给了战歌。

    尽管战歌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是,当他接过这份诊断报告的时候,还是犹如接过一份‘死刑判决书’,这让他本来苍白的脸又显得更加苍白,他的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认真地翻阅着这一摞决定他命运的报告单,他看到了“诊断意见”一栏用英文写着:

    “急性淋巴性白血病(ALL)。”战歌慢慢抬起头了,茫然而呆滞地对院长道:“‘白血病’?‘血癌’?爱蒙,你是血液病的专家,知名教授,也是我的老朋友了。你……能不能……对我……说说,说说这个病,是不是……是不是,很严重?”

    爱蒙院长关切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骁勇善战,但举止儒雅,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有几分迟疑道:

    “‘白血病’也称‘血癌’,是造血组织的恶性疾病。其特点是,患者的骨髓及其它造血组织中有大量无核细胞无限制地增长并进入外周血液,并将其正常细胞的内核明显吸附,以造成血液中的白血球异常增多,红细胞急剧减少,从而引起患者脾脏肿大。产生眩晕、感染、发烧、贫血和身体组织及器官出血,甚至危及生命的造血组织的恶性疾病。

    医学上按照细胞分化程度可以将其分为‘急性白血病’和‘慢性白血病’两种……”

    “而我患的是急性淋巴性白血病?”战歌道。

    “是的。检查结果证实,你患的就是这种病。根据你目前的病情,你必须马上住院治疗……”爱蒙院长道。

    “爱蒙,那你告诉我,住院能治好吗?”战歌打断爱蒙院长道。

    “听我说,Mis 文,虽然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但是,我能保证有治好的可能。你要马上住院,你必须要马上住院……”爱蒙院长道。

    “爱蒙教授,我现在想知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战歌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更像是在命令,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

    “化学治疗,放射治疗,中药治疗等,部分高危病人需要进行骨髓移植。成人淋巴性白血病缓愈率在80%——90%之间。如果骨髓移植成功,完全治愈者至少可以活5年……”爱蒙院长道。

    “骨髓移植?五年?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战歌沉思道,“如果不治呢?,如果治不了了呢?”他好像是在询问爱蒙院长,又是在问自己,“我的意思是,暂时缓一缓再治疗,行不行?”

    “如果不及时治疗,急性白血病人常于半年内死亡,甚至会更短……”爱蒙院长的语气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战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半年?够了,足够了。或许一个星期就够了……”

    “不,别说一个星期了,一天都不能等。你必须马上住院治疗。”爱蒙院长也命令道。

    可是战歌好像没有听到这个命令,“就一周,不,三天,三天,行不行?我、我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甚至比我,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爱蒙,等我办完了这件事,我立刻住院治疗。地点随便你定,新加坡、美国、日本,都行。爱蒙,到时候, 我一定听你的话,好不好?”

    爱蒙院长摇了摇头道:“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人命关天’,‘命比天大’吗?我是个医生,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啊!一旦错过治疗的宝贵时机,你后悔都来不及了。你现在放弃治疗,从某种意义说,就等于放弃宝贵的生命!你想过没有?你将会终身遗憾。”他停了停又道,“Mis 文,虽然你很有钱,你还可以去赚很多钱,可是一旦失去了治疗的良机,就‘无力回天’,‘无力回天’,你明白吗?”

    战歌从爱蒙院长的办公桌前慢慢走到窗前,拉起了百叶窗,推开了窗户,深情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好像对爱蒙院长,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明白,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但爱蒙,你误解我了。也许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部很会赚钱的机器。不错,我是很有钱,我也必须要去努力工作,努力赚更多的钱,因为在我的肩上承担着‘文氏集团’的责任,承载着我外祖父、我舅父、我母亲以及子孙后代对我厚重的期望……可是,可是,我心里,我心里有多苦,没人能知道。我守着孤独寂寞,守着她的照片,就这么和‘她’过了半辈子。这种凄凉孤寂的独身生活,有多痛苦,你明白吗?人们明白吗?这也就罢了,偏偏天不作美,又让我得了这个病,我好后悔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一定选择回到她的身边和她在一起,就算是一贫如洗,粗茶淡饭,我也无怨无悔……”说到这里战歌不禁流下泪来。

    爱蒙院长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对不起,Mis 文。我唐突了,请原谅。”

    战歌道:“这不怪你,爱蒙,真的。虽然我们是好朋友,可是,我从来没对你、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情……今天,我想对你说说……你愿意听吗?”

    “当然,当然愿意。”爱蒙道。

    “有一个地方,天空湛蓝,彩云缭绕,很美很美;那里有一个姑娘,清新脱俗,善良聪明,很靓很靓;她让我牵挂了一生,爱了一生,他是我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可是新婚之夜我就走了,这一走都快三十年了……她在等着我,等着我回去,等着我爱她,等着我的承诺,等着我的忏悔……如果我不回去,不去向她解释,不去向她忏悔,不去求她原谅,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就算我死了,我的眼睛也是闭不下来的。爱蒙,你明白了吗?”

    听了战歌发自肺腑的一席话,爱蒙院长感动了,震撼了:“Mis 文,我的朋友。我承认我被你感动了,说实话,甚至是羡慕、嫉妒。我们相识多年,我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羡慕过你的财富、地位,从来没有。可是我今天羡慕了,甚至是嫉妒了。你居然拥有这么美妙,这么凄美,这么动人的爱情故事,这么铭心刻骨,没……对了,没齿难忘的爱情。我真的嫉妒了,好奇了。告诉我,她真的很美吗?那个地方真的很美吗?”

    战歌道:“是的,她是我见过的最纯净、最美丽、最聪明、最善良的姑娘,哪个地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神奇的地方。爱蒙,你见过孔雀吗?”

    “孔雀?当然见过。那是一种很美丽,很吉祥的鸟儿,她舞姿婆娑,袅娜风雅,浑身的羽毛,就像天边的彩霞……”爱蒙院长道。

    “不,是天上的彩霞也比不上它。那里,森林浓郁,湖水清澈。生活着许多许多,数不清的孔雀,你会很喜欢它们,它们也很喜欢你,喜欢所有的人,它们会在你的头顶上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战歌说着说着,竟潸然泪下了。

    “我不得不承认,Mis 文,你们中国男人太重感情了,太懂爱情了。我被你打动了,也说服了。”爱蒙院长叹道,“告诉我,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吗?”

    战歌转过来,走到爱蒙院长身边道“当然需要。首先,对我的病情要绝对保密。其次,你得帮我选择一位医生,一位私人医生……”

    “一位非常优秀而又尽职尽责的医生,他须具备能够在任何条件下处理各种情况,尤其是处理突发危急情况的能力。这个,完全没有问题。我把我的学生、助手、博士,陈浩派给你,他是血液科的主治医师,医术很出色。治疗方案和应急方案由我亲自来定,你看怎么样?”爱蒙院长道。

    “很好,谢谢你,爱蒙。”战歌道。

    爱蒙院长道:“不必客气,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字吗?更何况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还想问问你,你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是欧洲,还是美洲……地方不一样,你的病情反应也会不一样……”

    “中国——大陆——如梦如幻的彩云之南。”战歌的声音很轻,很柔,也很坚定。他的眼中贮满泪水和柔情……

    告别了爱蒙院长,战歌乘坐自己喜爱的“劳斯莱斯幻影”向郊外的别墅奔去。

    战歌从车窗向外望去,佳木葱茏,芳草如茵,花香四溢。那满眼艳丽的“胡姬花”在阳光的照耀和微风的吹拂下闪烁、摇曳。这里的一切使他想起他的故乡——北京。北京城里那如烟如霞的海棠花和满山遍野的香山红叶他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

    轿车在临海的一幢豪华雅致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战歌下了车,径自向花园中走去。花园里,阳光明媚,绿荫如盖,芳草鲜美,姹紫嫣红。碧绿的草地上,安放着一把硕大的白色太阳伞,下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张乳白色的茶几和几把椅子。茶几上,摆放着两瓶“干红”和几只精致的酒杯。

    战歌走到茶几前,取出一只酒杯,斟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斟了一杯,随即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沉思着,他把头靠在椅子背上,疲倦地轻轻闭上了双眼……突然,他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向花园深处走去。他的眼前展现出一片梅林,却没有一朵梅花。战歌仔细地打量着一棵一棵的梅树,仔细地打量着一根一根的枝条,一棵一枝都没落下,可是却没有找到一朵梅花。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一树树枝干嶙峋,绿叶掩映的梅树,心中充满了惆怅与柔情。他回忆着,回忆着那一年,那一片冰雪世界里的那一束傲雪绽放的梅花,回忆着她那俏丽的身影、浪漫的情怀。回忆着、呼吸着,她那特有的芬芳。那是怎样的一束红梅啊,她曾是怎样地让他一双冷寂的眼睛充满温情,她曾是怎样地在那寒冷的岁月里照亮了他的生命。他凝视着她,他在回忆梅,回忆梅最年轻、最富有的良辰。

    “梅,梅,我想你,我太想你了,我实在是太想你了……真的。我天天晚上都梦到你,我梦到和你骑着同一匹骏马在那一片冰天雪地里‘踏雪寻梅’的诗情画意。你的眼睛像冰雪一样纯净美丽,你头上飘飞的红丝巾在我的脸上拂来佛去,痒痒的、暖暖的。那里的梅花实在太多了,太美了。记得有红梅、白梅、腊梅、粉梅、居然还有绿梅,那是我一生见过的最多、最浓、最艳、最美的梅花。那一阵阵清幽的芳香,使我火热的心都融化了……此情此景,就好像是在昨天一样。可是,自从离开了你——梅,离开了那片多情的红土地,我的内心,我的人生,才真正只有冰冷,只有孤独,只有寂寞。梅,梅,你为什么总是不开花?你好歹也让我见你一面吧,好吗?我知道,你恨我,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你,所以你就是不肯开放,对吗?还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太温暖,太热烈,你不喜欢,你不爱,对吗?哦,想起来了。你爱的是数九严寒的冬天,你爱的是那回眸一望,‘遍地芳菲都消尽,空守天地一片白’的孤独与浪漫,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喜欢,所以我守着。守望着这份孤独,守望着这份浪漫,守望着我们的爱情,守着你……”战歌说着,说着,眼里渗出了泪花。这一天,他几乎没吃晚饭,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战歌回到达远集团,重新召开了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大会,重新听取、审议、通过了中国Y省“春城市国际商城”建设项目议案。随后又对相关问题做了部署和安排。

    第三天,战歌召开了达远集团全体股东大会,会议以全票通过了该项目的全部议案。在会议将要结束时,战歌突然宣布于当晚离开狮城,亲临Y省春城市,参加该项目开工典礼,以及出席高端人员参加的协调会。

    第四天,当战歌和他的私人秘书以及他的私人医生——血液病专家陈浩三人乘坐的国际航班将落在Y省——中国春城的国际机场时,这里已是姹紫嫣红的春天了。

    达远集团李廷辉总经理率领的一班人马于两天前抵达春城市,而此时,他已率领“达远集团”的全部在春城的公司人员到机场迎接董事长的到来。战歌三人刚走出机场大厅,李总一行便簇拥着战歌三人登上清一色的黑色轿车,数辆黑色高档轿车向着市区方向疾驰而去,护送他们进驻“春城国际大饭店”。

    二

    初春的春城是鲜花的海洋,初春的南方大学是海棠花的海洋。那一望无际的海棠花,绯红绚烂,如烟如霞,似荡漾的潮水,如浩瀚的大海。不仅淹没了整个校园,而且还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伸展……“喷云吹雾花无数,一条锦绣游人路。”一迈进学校大门,那股巨大的花潮就向你袭来,足以使你感到眩晕与震撼。一脚踏进校园,就如同登上一艘巨大的轮船,它就这样引领着你在海棠花的海洋里遨游、徜徉、淹没在海棠花的红海里……来到这里,你会惊异地发现,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喷红吐艳,每一寸土地都有花团锦簇。这里的人们走在花瓣上,坐在花树下,的确如人所言,“既看不见花外的青天,也看不见花外的世界。真是花天花地,花上花下。”

    在挺拔肃穆的二十多层高的现代化文科教学楼里,“南方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洪梅正在多媒体教室里给学生讲课——《中国古代文学史》。

    “上一讲,我们讲到明代杰出的戏剧家、文学家——汤显祖。今天,我们来谈谈他的《牡丹亭》。

    《牡丹亭》与《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并称为“临川四梦”,《牡丹亭》原名《还魂记》。该剧通过“生前”、“死后”、“回生”三个阶段,演绎了女主人公杜丽娘情感追求的曲折历程。在杜丽娘追寻爱情的生死奇幻的曲折历程中,作者汤显祖洞幽烛微地展现了这位少女真实丰富的内心世界,从而宣告了人类真情至性的不可抗拒和不可抑制性。

    这是一个在明媚的春光里发生的故事。

    南安太守杜宝家的后花园里已经是一片姹紫嫣红了,可是,他的独生女儿杜丽娘还被牢牢地关在书房里读圣贤之书。杜丽娘才读《诗经》的第一篇—— 《关雎》,就发现这是一首求爱的情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由此惹动了春愁。终于,她平生第一次踏进了自己家的后花园。花园中,明媚春光里,碧绿的芳草,绚丽的花朵,婆娑的柳枝,激荡起她巨大的感应。她叹了一声,“不到园中,怎知春色如许。随后便唱出了: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什么意思呢?这样理解:姹紫嫣红的美景,都交给了坍塌的断垣残壁;良辰美景,竟然没人来欣赏,它感到很无奈;赏心悦目这样快乐的事情,竟然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矛盾啊,尖锐的矛盾!冲突啊,激烈的冲突!美与丑,好与坏,热与冷,浓与淡;澎湃与漠然,热烈与荒凉,自由与束缚,冲破与禁锢,是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冲突,这般地矛盾,这般地尖锐,这般地激烈。这是什么?这是中国几千年的的封建思想对人性的扼杀与泯灭,这是传统的封建观念对思想的禁锢与束缚。显然,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一种写法——对比反差。作用呢?‘以乐写哀亦倍增其哀,以哀写乐亦倍增其乐。’对比得远哪,映衬得远哪!

    杜丽娘的哀愁是如此地触目惊心,令人震撼。可是,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人们对此却毫无察觉,包括她的父母。他们既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更不知其所以不然。虽然如此,但是,有哀愁就意味着有觉醒。因此,她不仅发出了‘关了的雎鸠尚然有洲诸之兴,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的感叹;而且,竟然在瞬间产生了早成佳偶的愿望。回房后,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手持柳枝的英俊青年朝他走来。俩人千般恩爱,万种柔情。从此以后,杜丽娘几乎变了一个人,她神思恍惚,茶饭无心,渐渐消瘦,临终前,她画了一幅自画像,然后死去。神奇的是,天下真的有一个杜丽娘梦见的持柳青年,他叫柳梦梅。他赶考途中投宿此地,无意中在太湖石的假山缝隙中捡到了杜丽娘的自画像,高兴地把它挂在自己的房里。他看着她,希望画上的可爱的姑娘变成真人与自己结成夫妻。杜丽娘的游魂见到生前与自己在梦中相好的青年竟如此对着自己的画像,十分感动,就显形与他相会,并告诉他,只要掘开坟墓,自己就能复生。柳梦梅第二天就按照她的话去做,结果真的与复生的杜丽娘正式结成了夫妻……

    与其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不如说它是一个传奇,是一个梦想,它的寓意其实是很深刻的。梦中相爱等于说现实生活中不可能相爱,死后成婚,寓意活着不可能成婚。有人说,这个传奇证明了中国古代有着美好的爱情,我却以为,这恰恰证明了中国古代实在是少有爱情。即使有,也只能是一个梦,一种幻想,一个难以实现的梦与幻想。

    作者汤显祖在为《牡丹亭》所写的题词中有这样的话:‘天下女子有如杜丽娘者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以与死,死而不可复生,皆非情之至也。意思是,天下的女孩儿有像杜丽娘的吗?(下面的学生们笑道,‘没有’。洪梅也笑了:‘没有好啊!’生命是宝贵的,要善待它。轻生是决不能提倡的,包括所有原因在内。)……接着解释啊:天下的女孩有像杜丽娘的吗?爱情不知因为什么产生了,且一往情深,可以为了所爱的人活着或者死去。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都不能算作爱情的极至——至情。讲到这里,洪梅停了一下,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至情’。

    显然,作者汤显祖特意设置梦而死,死而生的情节是为了表现一种超越生死的爱情,他认为,这种爱情似乎既不存在于肉体,也不存在于现实中,唯在梦中才是真实的。生活于四百多年前的作者汤显祖,对于爱情的这种理解和阐述,不仅耐人寻味,而且给了我们对爱情和社会以及传统观念以深刻的反思。以至于,今天的人们会发出现实生活中没有爱情的慨叹。

    《牡丹亭》在内蕴层面上,包含着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度。这种精神力度来自于一种挑战后的苏醒,或者说,来自于一种苏醒后的挑战。挑战的对象是作者所处的封建社会的现实。作者所处的明代社会中‘宋明理学’给予中国的思想负担太沉重了,复古主义给予明代的文化领域打下的阴影太阴暗了。这一切,使得作者汤显祖一定要以最大胆的艺术形式来控诉和反叛封建礼教……”

    “叮铃——”下课的铃声划破了沉静的校园,看着意犹未尽的学生们,洪梅教授不得不暂时停止自己的讲课。“下课。”洪梅宣布了下课,告别了学生,她向校园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校园的‘花潮’袭击着她,使她不由自主地驻足观赏。在一片海棠花的流光与繁华中,洪梅身着黑白相间的长袖T恤和白色休闲裤的身影显得更加醒目和秀頎。虽然,她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她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长发微卷,清新秀丽的脸庞,明亮深邃的眼睛,纤巧柔美的鼻子。这一切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令人过目不忘的是洪梅与生俱来的那种忧郁的眼神和超然世外的气质。难怪她的学生常和她开玩笑,“洪美女教授,您年轻时,毫无悬念的是个大大的美女吧?回头率肯定高得不得了。追您的人到底有多少?是否统计过啊?”每每这个时候,洪梅都会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附和着道:“未曾统计,大约不少。”学生尖叫,老师却微笑了。洪梅一生酷爱梅花,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梅”,更重要的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后来也不知为什么,自从七十年代上山下乡,插队返城之后,又喜欢上了海棠花。每年初春,南方大学的海棠花席卷校园之际,她就情不自禁地沉浸于这片花潮之中,流连忘返,不知归途。

    “洪老师——洪老师——”年轻的校长助理小王,在不远处招呼着洪梅道。

    “哎——小王,你我有事?”洪梅一边答应着,一边微笑地朝他走过去。

    “刘校长找您,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年轻的校长助理气喘吁吁道。

    “好。是现在?”洪梅问道。

    “是现在,他在办公室等您呢。刚才您在上课,我都去了教室和您办公室了……”小王道。

    “好的,我这就去。”洪梅答应着,和小王一道,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刘校长的办公室在一幢古色古香的办公楼里,据说这是二十世纪初期的古老建筑了。而洪梅对此却并不陌生,因为她的父亲洪德明曾是新中国成立后,南方大学的第一任校长,他的办公室就设在这座楼里。幼年时期的洪梅,想父亲的时候,就会轻轻的,轻轻的上楼来,躲在门口看父亲办公时的样子。然后,她会轻轻地学着小猫叫,“喵喵——喵喵——爸爸,下班了。爸爸回家了……”这时她的父亲依旧会聚精会神地办着公。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哟,是谁家的小花猫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等着啊,等着啊,看我不抓住你……”父亲也就这么说着,可父亲的身子仍旧一动不动地在写字。洪梅没办法,只好轻轻走进去,她懂事地站在父亲身边,看着他写字。她觉得父亲的字写得很熟练,很流畅,很好看,可她就是一个也看不懂。尽管如此,幼年的她还是愿意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父亲,直到他下班。她看着父亲锁上办公室的门,然后让父亲牵着她回家……

    刘校长的办公室,就是父亲当年用过的的那一间,只是重新装修过,配上新的家具,又经过精心布置,看起来更加考究罢了。与其说是一间校长办公室,还不如说它是一间书房更为准确——古朴典雅,满屋书香。

    宽大的办公桌前,刘校长在翻阅着一摞摞文件。他抬起头来,看见洪梅进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王请洪梅坐在沙发上,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洪梅接过来,热气腾腾的。这时,刘校长已站起身来离开办公桌走了过来道:“洪老师,喝水。”洪梅喝了一口水道:“不客气,刘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洪梅,你别老是‘校长校长’的好不好?那么客气。且不说我们是大学的同学,就说你的父亲,咱们大学的老校长,他可还是你和我的导师呢!”刘校长笑道。

    洪梅也笑了,“你叫我洪老师,我也只有叫你刘校长了嘛。”

    “唉,是了,我这两天都忙晕了。圣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你父亲是我们的老师,你我就是师兄妹。要么就叫‘老同学’,要么就直呼其名‘刘文韬’,怎么样?”刘校长笑道。

    洪梅听他这么一说笑了。这一笑,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刘校长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两个大红色的本子递给洪梅道:“由省委宣传部主办,省文联协办的电视舞蹈大赛——《彩云恋》即将拉开帷幕,这是大赛组委会的邀请函——人家聘请你去现场担任演员综合素质的评委。这是聘书和邀请函,给。”

    洪梅有些意外,她接过两个红本子:“电视舞蹈大赛观摩,演员综合素质的评委?会不会搞错了?”

    刘文韬一笑:“怎么可能。邀请函和聘书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洪梅认真地看了两遍道:“确实是,学校和名字都没错,可是……”

    刘文韬道:“别‘可是‘了。你是中文系的教授,博士生导师,论文发表了不少,讲课深受欢迎。论资历,论口才,论形象,都无可挑剔。我看,人家就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洪梅道:“我看,论这些条件,你都比我强,人家怎么不冲着你来呢?”

    “你是‘美女教授’,才貌俱佳。哪像我这个‘糟老头子’,我要是上了电视,太煞风景。不行不行。”刘文韬脱口而出。

    洪梅道:“太谦虚了吧,刘文韬校长。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中文系主任、大学校长、年轻有为,智慧儒雅。这些华丽的词藻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怎么会和‘糟老头子’联系起来呢?”

    刘文韬被洪梅一席话说得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洪梅,咱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恭维了吧。说实话,在我心中,你的父亲——我们的老校长洪老师才是我的楷模。你看,‘三八’式干部,双学历,中文系主任兼党委书记,知名大学校长。尤其使我记忆犹新的是,他的《新年贺词》篇篇都是文质兼美的散文。和你我不说假话,我这一辈子,别想达到他那种境界,作为同一所大学的校长,我只希望与他的差距小一点,我就满足了。怎么样,老师身体好吗?”

    洪梅道:“他挺好。文韬,你是不是太谦虚了?我可是常听我父亲夸你呢。”

    刘文韬道:“好就好。至于老师的夸奖嘛,是对本人的鼓励。我会铭记于心的。”

    洪梅道:“父亲曾对我说,我这一生可谓‘桃李满天下’了,可是,像你们刘校长这样优秀的学生却寥寥无几——德才兼备,文韬武略,果断坚毅,大家风范。你看,他对你是不是赞赏有加呢?”

    刘文韬笑道:“荣幸荣幸,过奖过奖。我好久都没见到老师和师母了,抽时间,我一定去看他们。”

    洪梅道:“你忙着,就不用惦记了。我父母身体还算行吧,过一两天父亲就会到学校里来转转的。”

    刘文韬道:“代我向二老问个好,我一定去看他们。”

    洪梅道:“谢谢,我一定转告。”

    “那好,电视台的事就这么定了。流程嘛,他们会来与你对接的。”刘文韬道。

    洪梅道:“好吧,我尽量。文韬,我去山区支教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刘文韬道:“你的申请我看了,决心挺大,愿望很好,行政会也讨论过。”

    “怎么样?”

    “怎么样?不行。”刘文韬道。

    洪梅道:“为什么?”

    “‘支教兴边’,虽然是上级布置的任务,学校的重要工作。你能积极响应,这很好。可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你的课,你的研究生,你的博士生怎么办?”刘文韬道。

    洪梅道:“是有难度。不过,想想办法吧,我还是希望领导认真考虑考虑。行吗?”

    “你真的要去?”

    “我坚决要求去!”

    “卫红同意吗?”

    “我提过,他没说什么。”洪梅道。

    “没说什么并不代表同意,他要签字的。你要和他商量好,等他同意了再说吧!”刘文韬道。

    洪梅道:“那你先忙吧,我告辞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洪梅取出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洪梅的丈夫李卫红是“春城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兼“CEO”,他连续几年被评为Y省“十大杰出企业家”。他所领导的“春房集团”,无论是在建项目,还是已建项目;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在全省地产界都是首屈一指的。可以这样讲,“春房集团”是Y省地产界的一面旗帜,一柄标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而且,公司对公益事业的投入也非常可观。近几年,李卫红和他的公司投资建设了三所希望小学,他本人还资助了八个在校就读的大学生。他和他所领导的公司在全省全市都有极好的口碑。

    近来,公司在北市区投资建设一个数十亿的新项目——花潮。这是一个融现代、环保、人文、娱乐于一体的示范小区,也是一个融多层、高层、别墅、游泳馆、网球场、篮球场等为一体的大型小区。楼盘即将开盘,前期工作纷繁复杂,公司上下忙作一团。一大帮子人在跑市规划局,建设厅,设计院,各种证件的报批、审查、办理。公司开发部、营销部的经理及员工忙得人仰马翻,尤其是楼盘的宣传,各种广告、媒体、演唱会等,花样翻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而由省委宣传部主办,省文联协办的电视舞蹈大赛——《彩云恋》,就是由“春房集团”独家冠名赞助的。这是“春房集团”特意精心打造的、为新楼盘——花潮,作宣传的一场重头戏。通过电视平台,吸引观众的目光,让观众在观看舞蹈大赛的同时,将目光聚焦“春房集团”,聚焦新楼盘“花潮”,再加上各种广告宣传,楼盘的销售盛况是可想而知的。为此,公司的董事长李卫红对营销总监林倩如大大地奖励了一番。尽管,这些广告的投入是个天文数字。

    当洪梅拨通丈夫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春房大厦”会议厅召开公司“高管”的重要会议。对新楼盘“花潮”的销售价格进行全面充分的论证。他的两部手机都调在静音上,看到妻子的来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接听她的电话。会议从早到晚,几乎开了一天,最终还是没有定论。毕竟一个新楼盘价格的确定,是一种诸多因素综合平衡的结果。李卫红只好宣布暂时休会。会后,他推掉了一个饭局,亲自驾车回家,他的家,住在北市区的别墅里。到家时,天快黑了。饭菜已经上桌多时,早已没有了热气。卫红的母亲在自己屋里看电视,洪梅在客厅弹钢琴。

    这是一架黑色的法国原装进口钢琴,是卫红送给妻子的生日礼物。钢琴上的两个镜框里,一个摆放着卫红一家的照片,另一个是洪梅和妹妹儿时的合影。

    洪梅的母亲是一位知名的钢琴教授,洪梅三岁跟随母亲学琴,虽然建树不及母亲,但确是相当专业的。弹钢琴,是她的习惯了,几十年,从不间断。卫红的车刚进院子,就听到了熟悉的旋律——《梁祝》。凄美动人,婉转哀怨的音乐,像一条潺潺委婉的小溪,在她纤巧的手指间缓缓流淌。

    语言的尽头是音乐,音乐的尽头是语言。洪梅经常这样说。凄美动人的旋律冲刷着卫红浑身的疲惫,他感到惬意而又舒服。他听得有些发呆,送给妻子的玫瑰花都忘了放下,就这么一直捧着。直到一曲终了,洪梅一抬头看见了他,俩人的目光便交织在一起了。

    “洪梅,好久没听你弹琴了,我都快忘了你弹琴的模样了。”卫红说着,将一束包装极精美的玫瑰花送给她。

    洪梅故意不接花,转身向餐厅走去道:“可是,我天天都在弹钢琴,而你却快忘了我弹钢琴的模样,这是为什么?”对周妈道,“周嫂,去把妈叫下来,吃饭了。”周妈答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卫红一边把花放在花瓶里,一边对妻子说:“是是是,是我回家太晚,自己没听到……”洪梅一边摆出餐具,一边往杯子里倒着果汁酒水,故意不理他。

    卫红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个人什么好,完美的人格,渊博的学识,漂亮的外表;可就是太清高,太孤傲。不就是因为去《彩云恋》当评委吗?”

    “去去去,别拍马屁了。什么渊博的学识, 漂亮的外表……”洪梅给丈夫到了一杯“云南干红”,道,“卫红,客观地说,我对你的事业是了解的,也是支持的。对吗”

    “这我知道。”卫红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彩云恋》的独家赞助商,而我却去做演员综合素质的评委。你就不怕人家说我们开‘夫妻店’啊?”洪梅道。

    卫红道:“是啊,你看我都快忙晕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洪梅看了他一眼道:“是吗,你没想到。你那么精明,会没想到?装吧你。”

    卫红笑道:“只要‘花潮’卖得好,‘夫妻店’就‘夫妻店’嘛。你刚才不是说了,对你老公从事的事业是理解的,也是支持的吗?”

    洪梅道:“可是,‘夫妻店’这种说法不太好听。搞不好会产生负面影响,它会使你的一部分广告费打水漂,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你不心疼?”

    卫红道:“好啊,洪教授,挺有经济头脑的嘛。但我不这么想,我们聘请的评委都是专家教授,而且是一流的。尤其是你,身份很特殊——我的妻子。你这回可是要接受公众的检验了。你的形象,你的知识储备,你的应变能力,你的口才,尤其是你的综合素质……要知道,你在考查演员综合素质的同时,评委的综合素质也受到人们的检验。怎么样?洪美女教授,你可别‘掉链子’,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

    洪梅笑了:“好个李卫红,你够阴的你。我就知道是你‘暗箱操作’,你让我去做评委,还不征求我的意见,我就给你‘掉链子’了,我不去。”

    卫红急了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不去呀!请你做综合素质的评委,并不是我直接点名的。他们大赛组委会倒是问过我的意见,我只是对他们说,从专业素质到综合素质的评委都必须要请专家,至少是省内的专家。至于具体到谁,我并没有发表意见,这是真的。他们还真的请了你,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洪梅瞪他一眼道:“你都不怕你的广告费打水漂,我还怕出来溜溜?我可告诉你啊,从题目设计到点评,我不会为你们公司说一句广告词儿的。

    卫红笑道:“好,这挺好。你只要做好你的评委,我就满意了。”

    洪梅道:“我做好评委,这是不是意味着,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从而确立这个新楼盘的文化品位,吸引更多消费者的目光?”

    “回答正确,加100分。不愧是大学教授,董事长夫人。思维敏捷,判断准确。”卫红笑道。

    洪梅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周妈扶着卫红的母亲从楼上下来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卫红的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母亲一直和他们一块儿住。最重要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老太太喜欢洪梅这个儿媳妇:“知书达理,善良贤淑。”这是老人对洪梅的评价。周妈一边扶着老太太下楼,一边叨叨:“老太太非要看完这一集才下来,看把她老人家给迷的。”

    洪梅笑道:“哟,什么电视剧就把咱妈迷的?说说,我去帮您把“DVD”的碟子给买来,让您看个够。”

    卫红笑道:“妈,洪梅这主意挺好,管够。就是别累着。”说着迎上去,扶着母亲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老太太一边笑吟吟地坐下,一边对洪梅道:“我在看《新白娘子传奇》每天两集,刚好。看多了,我也觉得累。”

    洪梅把盛好的一碗饭递给婆婆道:“妈,我还是帮您买吧,反正您屋里有电视机,也有影碟机。有了碟子,您不是可以自由点儿吗?”

    卫红道:“对,是这个理儿。来,妈,您吃菜。”说着给母亲夹了几样菜。

    洪梅一边坐下吃饭,一边对正在端菜的周妈道:“周嫂,你也来一起坐着吃吧。”

    卫红的母亲道:“就是,他周嫂,一起吃吧。”

    周妈应了一声:“哎,我把汤热一下就来。”

    老太太一边吃着饭,一边可就念叨起来了:“卫红,你有多抽时间没回家陪我吃饭了?我都快把你吃饭的模样给忘了。”

    卫红笑道:“是吗,我记得也就一个星期吧。是吧,洪梅?”说完以后看看洪梅,洪梅没理他。

    “什么一个星期,都快二十天了,你蒙不着我,我都记着呢。是吧,洪梅?”老太太不满道。

    “是。”洪梅附和着。

    “是是是,记着呢,记着呢。你看,妈这记性有多好,是吧。”卫红陪笑道。洪梅吃着饭,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他。

    老太太道:“去去去,你就别来哄我了。什么记性好不好的,别人都说我命好,养了两个争气的儿子。你哥是区长,你就更加不得了了,是个什么……董事长。成天在外忙着,你哥就不必说了,我都两个月没见着他了。你到好,两头黑。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好不容易盼来个孙子,我辛辛苦苦带大的,我的鹏鹏,却被你们弄到美国的什么哈……哈……去上大学,让我一天都见不着……”

    洪梅笑道:“‘哈佛’。妈,是‘哈佛大学’。”

    “对对,‘哈佛’,是‘哈佛’。我说,国内那么多的大学,干嘛偏偏要到美国去?鹏鹏的妈,你就是个大学教授,你教教他不就行了。你就那么一个儿子,亏你舍得。”老太太念叨着,“我的鹏鹏,我想他,一晚一晚地睡不着……”

    洪梅道:“妈批评的对,是啊,就那么一个儿子,我怎么就舍得让他离开我呢?可是,妈。我不骗您,我教不了鹏鹏。真的,虽然他能考上我们大学,但是我只能教他一门二课。是您儿子和您孙子都看不上我的教学水平,是卫红要把他送出国去的……”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就是,他是……崇什么……洋……的”

    “妈,是崇洋媚外。”洪梅道。

    老太太道:“对,就是崇洋媚外,他就是崇洋媚外。有点儿钱儿,尽瞎折腾。洪梅啊,你是大学教授,得好好管管他。”

    洪梅道:“妈,瞧您说的,我哪管得了他呀!你的儿子是董事长,‘CEO’,还是‘杰出企业家’。他可是‘牛大了’……”

    老太太道:“我不管他‘牛’不‘牛’的……‘依’谁?反正他得依着你,你是他媳妇儿。在我们老家,一家人都得听媳妇的。哎,他不属牛啊。”

    卫红道:“妈,您别听她的,您都不知道她背着您是这么教训我的……”

    “怎么说的?”老太太道。

    “她说,她是‘博士生导师’,可我,连硕士生都不是。所以,我当她的学生都不合格……”卫红叹道,“我哪有她牛啊!”

    老太太道:“是是是,论学问,洪梅是比你大,又是你媳妇儿,教训教训,是应该的。”

    卫红不满道:“妈你怎么老是向着她呀……我才是您儿子呢。”

    老太太道:“洪梅是我从小带大的,她是你妹妹,是我的女儿。我就是护着她,怎么了?”

    洪梅笑道:“听见了没有,我可是你妹妹,你可要记住了……”

    卫红也笑道:“好啊,那你叫‘哥’吧,我正想听呢。叫啊!”

    洪梅笑了,老太太也笑了。

    吃过晚饭,卫红把母亲牵到客厅里坐下,打开了电视,然后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纸袋,从里面拿出一摞照片,“妈,来。给您看看鹏鹏从美国‘传’来的照片。

    老太太惊喜道:“洪梅,快,我的眼镜……在我房里。”

    洪梅正在削水果,听见叫她,放下水果刀,应道:“哎,我去拿。”她跑到楼上老太太的卧室里,把眼镜拿来,帮婆婆戴上。便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着鹏鹏的照片。照片上的鹏鹏——一个可爱的大男孩儿,一脸的阳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洁白整齐的牙齿,帅得像个电影明星。

    洪梅道:“妈,鹏鹏是学校的篮球队员,又会弹钢琴,他还得了唱歌比赛的一等奖呢……”

    老太太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叹道:“乖乖,乖乖,我的鹏鹏,你太厉害了,你太帅了……卫红,这些照片是给我的吗?”

    卫红道:“给您的,全给您。您不是想他吗?让您天天看着,好不好?”

    老太太道:“好,好,太好了……洪梅呀,你也想鹏鹏,你也拿几张去吧。”

    洪梅道:“妈,还是您留着吧。我打开电脑就能看,还可以和他聊天呢。”

    老太太道:“开电脑不是还耽误工夫吗,你拿一张去,放在你的床头柜上,时时都能看,多好。”

    洪梅道:“好啊,那就一张吧。”洪梅接过照片。

    老太太一边看着照片,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好,好,鹏鹏真帅……像个电影明星……”

    洪梅端了果盘,让他们吃水果。道:“妈,你们聊着,我洗澡去了啊。”说罢,上楼去了。卫红看着妻子上了楼,就对母亲道:“妈,我给您泡泡脚吧。”

    他用‘足浴器‘端了一盆水,放在母亲脚边,插好电源。他蹲下身子,帮母亲脱了鞋袜,把母亲的脚轻轻放在盆里。又轻轻地、慢慢地为母亲搓洗。老太太感到说不出的舒坦、自在。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道:

    “儿子,你都有白头发了,还不少呢。”

    卫红道:“妈,我都奔五十的人了,哪能没有白头发呢?”

    母亲道:“卫红啊,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你真是太苦了,太累了。妈的心里疼着呢……”

    卫红道:“我知道,妈。”

    母亲道:“儿子,差不多就行了,别让自己太累了。洪梅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我懂。知书达理,心地善良,模样好,学问大。晚上等你,经常睡在沙发上。你别成天拿钱、拿东西哄她,她不在乎那些东西。你要多陪陪她才是。”

    卫红道:“妈,我听您的,多些时间陪陪她,陪陪您。”

    为母亲泡好了脚,儿子又把母亲背到楼上的房间,才回到自己房里。

    洪梅已经洗完了澡,在卧室里的镜子前用电吹风吹着头发。卫红进了房间,关上门,走到妻子身后,默默地接过吹风机,帮她吹着头发道:“是吹半干吧?”

    “嗯。”洪梅点点头道。

    卫红认真地帮妻子吹着头发:“洪梅,你的头发该去保养了。不够软,不够亮了……”

    洪梅道:“老了呗,鹏鹏都上大学了。”

    吹了一会儿,卫红摸摸头发,把吹风机关了,放在梳妆柜上。把脸轻轻靠在洪梅的头发上搂住妻子道:“老了你还那么美,那么迷人。”

    洪梅也轻轻靠着卫红道:“你指什么?”

    卫红用脸蹭蹭她的头发,痒痒的,挺舒服。“都指,模样、心地……”卫红喃喃道。

    “这话,你都说了几十年了。”洪梅看着镜子里的丈夫道。

    “怎么,听腻了?”卫红也盯着镜子里的妻子道。

    “没有。只是觉得听惯了,轻飘飘的,像个口诀……”洪梅若有所思道。

    卫红亲吻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这是你的职业病,明白吗?你对语言太敏感,太苛刻。”

    洪梅叹道:“也许是吧。洗澡吧,水给你放好了。”

    卫红好像没听见:“洪梅,你知道,我的朋友都说我什么吗?”

    “说你什么?”

    “说我是‘妻管严’。还说,不知你用了什么法术把我搞得‘五迷三道’的。”卫红道。

    “哟,那我不是成了‘狐狸精’了吗?哇!我要把你吃了!”洪梅笑了,卫红也笑了。

    卫红道:“那你得告诉我,先吃哪?”

    洪梅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先吃心啦。”

    卫红道:“可我的心早就被你吃掉了,这颗心早就归你了。告诉我,接下来该吃什么了?”

    洪梅道:“吸血呗!”

    卫红道:“那你告诉我,怎么吸?”

    洪梅道:“去你的!”

    卫红道:“你快过生日了吧,说说,想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洪梅看着镜子里的丈夫道:“我说了,你能答应吗?”

    卫红不假思索道:“当然。”

    “说话算数?”洪梅道。

    卫红笑道:“你怎么像个孩子,难道你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成?”

    洪梅道:“不。绝对不要。星星,遥远刺眼;月亮,要与人共享。这些,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卫红道。

    “我要你二十四小时关机,陪我去一个地方。”洪梅道。

    “什么地方?”

    “一个很清静的地方。”洪梅道。

    “去干什么呢?”

    “看,日出晚霞,听,高山流水。”洪梅道,

    卫红道:“你喜欢这个?”

    洪梅道:“嗯,我喜欢。”

    “那我答应你。”

    “真的?”洪梅道。

    “真的,”卫红道。

    洪梅说:“洗澡去吧。”

    “嗯。”卫红道。

编辑:邹美连责任编辑:杨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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