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01年末，新华社等国内媒体和国外很多媒体都报道或转载了由笔者采写的中国云南中缅边境相继发现3架二战中坠毁飞机残骸的新闻报道。这也是截至当时发现的规模最大的二战“驼峰航线”飞机坠毁残骸群。虽然3架飞机的6件残骸分别位于中缅两国境内，但残骸间的现场距离均不到30公里。

这些残骸，是中美军民于20世纪40年代并肩抗日的历史见证，是世界反法西斯战场上空中无名英雄作出的牺牲，也是中缅边民永远不会忘怀的往事！

从采写这个系列的新闻到现在，一转眼已过去24年。事实上，有关“美国飞机”在德宏州盈江县中缅边界附近坠毁的说法一直在德宏州边境一带流传着，但是由于地处偏僻、山高路远，这些信息一直没人详细考证过。

有时候，遇见历史仅在一念之间。

2001年末，时任盈江县姐那乡党委书记的贾波听说中缅边境我方一侧的芦山村二娘山二台坡可能有二战飞机残骸，便带人上山寻找。最终在边民指引下，于二娘山找到1号坠机现场，并在山下的小溪中找到一架飞机残骸。

“小杨，我们在二娘山下发现了二战飞机残骸，你有没有时间来采访？”那天下午，贾波激动地在电话里问我。

当时在德宏团结报社当记者的我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立即向单位领导报告并征得了同意。由于听说飞机残骸在高山密林中，我首先考虑到行程会相当艰难，于是专门购买了两袋压缩饼干和几根火腿肠，买了很多胶卷，做足了准备。

次日一早，我就到了姐那乡政府，贾书记带我看了他们从二娘山找到的二战飞机残骸，该残骸形如马达，可能是飞机发动机的部件。

做好准备后，下午3点，贾书记带上驾驶员和刚分到姐那乡工作的大学生思桂英和我向残骸所在地芦山村进发。在芦山村吃完晚饭后，我们到村里进行采访，热情的村民烧起了火堆，请来了李永美、陈学礼两位老人为我们介绍情况。

李永美头发微白，戴一顶蓝色的帽子，打开话匣子后说，他共看到两架飞机（即坠毁在二娘山和2号现场的飞机）飞过村子上空和坠毁的情况，并对现场进行了非常精彩的描绘。他说，第一架飞机坠毁于1943年收谷子的季节。那天晚上9点多，一架飞机从芦山村飞过时，在夜色中拖着两股白线似的浓烟，发出奇怪的轰鸣声，全村的狗因此狂吠不止，村中的小孩被吓得大哭，所有人都心慌意乱。虽在夜色中，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飞机坠向二娘山方向，第二天便有人看到了现场燃烧的大火。

李永美说，第二架飞机（即2号现场的飞机）坠毁于1944年春季，大约是中午12点。飞机坠毁前，他亲眼看见另一个白色的副油箱从飞机上翻滚而下，将芦山村中两株大椿树砸断。接着，银白色的飞机拖着一股白烟自东向西坠入中缅边境的原始森林。砸断大椿树巨大的响声吸引了全村人争先恐后地围上去看，每个人都闻到刺鼻的油臭味，被砸成各种形状的副油箱碎片到处都是，有位村民还捡了一块碎片，清洗后用作喂猪的食槽。他还说，通过当年坠毁现场可看出，飞机坠落在森林中后，沿山坡下滑至谷底，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通过当晚的采访，我对飞机残骸的来历有了较为明晰的思路。另外得知，坠毁在中缅边境的飞机除了这两架外还有一架，3架坠机现场相距不远。

第二天凌晨5点多，我们早早起来吃了村委会同志准备的鸡蛋和面条，出发到坠机现场附近进行采访。这时车上多了村里的一位同志和一位比较熟悉情况的傈僳族大叔。傈僳族大叔是向导，他戴着一顶红色绒帽，身穿黄色衣服，背着一把长刀，话不多，对我们非常友善。

中午1点多，我们到达了大娘山下的第一个采访点，对1号坠机现场的情况进行采访。

“1号坠机现场，在一个古树参天的小山上，一架飞机的螺旋桨有三翼被折断，其中两翼仍与地面接触，整个桨撑起靠在一株碗口粗的树上，另一翼折断后伸在空中；还有一翼保存完整，斜指西方。螺旋桨每翼长约2米，中间有一圆形接口。当年飞机坠毁后，机头曾深深斜插入泥土中，飞机落下时曾将山梁上的古树齐刷刷砸断。”发现中缅6号界桩附近1号坠机现场的边民介绍。从发现残落的桨处往下走十几米，另外两个已生锈的部件静静躺在山谷中，经过仔细搜寻，现场共找到4件残骸，分布在3个点上。第1个点上发现的残骸就是前面说过的四翼螺旋桨；第2个点位于山梁下的山沟中，共两个金属部件，刮开锈迹可见“8107-61PH”“XTIMKEN”“MADEINUSA”“52375”“113M40”字样，两件残骸均已长满铁锈且极为笨重；第3个点上的残骸似轮而又非轮，上有“193M1341”字样。

时年48岁的姐那村委会主任陈朝方称，当地一位老人曾言他到过飞机坠毁现场，看到飞机上的两名飞行员在不断“鸣枪求救”，在树林中有阳光的地方晒衣衫，并称两名飞行员已被当地傈僳族群众救出并送往外地。芦山村委会主任余学佳称其父亲曾说，有两名飞行员被缅甸冷邦的一傈僳族老乡救走，与那名老乡在山窝棚中住了一夜，并答应次日去找一支他们坠机后所藏的枪赠予老乡。当他们离开时，老乡还曾用傈僳语说了一句“色格里拉”（音调与“香格里拉”相似）。余学佳说“色格里拉”在傈僳语中意为“明天又来”。笔者甚至怀疑詹姆斯·希尔顿《消失的地平线》中所写到的“香格里拉”是否与中缅边境有关。而且笔者通过观察发现，中缅边境中方一侧有着高山、雪山和一到春夏季节开满野花的草甸，与《消失的地平线》里描述的“香格里拉”十分相似。因此，笔者认为被世界各国争来争去的“香格里拉”，很可能就位于云南中缅边境这个区域。

完成采访后，众人已是饥肠辘辘。当我拿出放在车上的火腿肠时，大家便每人抢了两根吃了起来，仅有的两块压缩饼干也很快被吃完。由于我当时没考虑到会有6个人，带的东西相对较少，所以这些食物只让我们有了三成饱。

接下来，我和向导、思桂英、芦山村的那位干部准备翻越二娘山，到山顶附近实地查看坠机现场。而贾波则决定前往草坝田，请那里正在修路的老乡给我们准备饭菜，之后再让驾驶员驾车到二娘山下等我们。

我们4人从密林中向二娘山顶部进发，其艰难更是超乎常人的想象。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无现成的路可走，每一步都要拉着前边的植物行走。林中的荆棘随时会划到我们的脸和手。稍不留神，脚下便会打滑。而且林中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树与树之间还不时会有蜘蛛网，有又花又大的蜘蛛在网上游弋。因此，我们每人找了根棍子，边走边扒掉眼前的蜘蛛网或虫子。

越往上走，路越艰难，空气也更加稀薄，我们走一阵就要停下来休息一阵，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特别是到了山顶附近，高大的古树木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风的小灌木丛，这让我们的行进更为困难。但最终，经过约3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坠机现场。

这架飞机坠毁的现场位于二娘山二台坡，虽然那里被称为“二台坡”，但却没有一个平台，密密的原始森林将上山的路挡得风雨不透。我们在山下看去仅是一个点，但在现场看见坠机损毁的面积多达数百亩，当地人称这架飞机坠毁时曾燃起冲天大火。

虽已过去60多年，但古树上的焦黑部分仍那么明显，被损毁的树木已有些糟烂，但那些被烧焦了的树木仍高高地耸立其中，与近处绿而高大的古树形成鲜明对比。一株约3米高的大树桩斜指天空，当地人说这是被飞机撞断的最大一棵树。此处发现的残骸是一个金属部件，形如一个机器的马达，斑斑锈迹已布满残骸的内部，残骸外部呈黑色，有一些齿状的物体咬合于残骸的一端。 （未完待续 杨清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