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好小说经过成功的改编成为一部经典影片之后,总是能带来文字阅读难以达到的传播效率、影响力、和更加广泛而热烈的受众响应。尤其是说到《教父》这样一部电影的时候,几乎没人敢站在电影的旁边来讨论原著,但如果没有这本美国史上最畅销的小说原著打底,《教父》电影将从何起步走上神坛呢?
我仍然记得当年,我爸把《教父》的录像带借回家之后,特别允许我也坐下来,一起观看这部他单位同事和录像店老板都极力推荐的大片。那时的中国内地观众,对于有组织犯罪的理解来自于香港,混凝土森林中草根崛起,兄弟义气,出人头地。香港黑社会充满了活力和反叛精神,也有一种不管不顾的莽撞,割头换颈、抛家弃口,结局往往决绝而悲壮。
港片《无间道2》向教父致敬
而《教父》带着它黑色的优雅闯入中国观众心中,深沉、昏暗、冷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无法拒绝的条件,当然要有仇必报——但可以等到几年之后甚至是下一代人。他们是Mafia(意大利语单词黑手党),来自西西里的移民、不法分子,通过犯罪在美国拥有了巨额财富,社会话语权,不容撼动的地位。一个有魅力的坏人就已经够容易让人崇拜了,更何况是一个由马龙·白兰度饰演的,爱家人爱孩子,照顾朋友亲戚,富可敌国的坏人。电影擅长于塑造这样让观众欲罢不能、产生代入感和移情作用的经典角色,以最直观的方式浓缩和发挥原著的叙事精华。像《教父》这样的电影更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将原著一部小说的故事延展成了三部影片,并创造了电影版的结局。
而与编剧和导演所追求的不同,一个优秀的作家是不会满足于单单讲述一个背景、一个故事和一种历史的。作家总是跨越在时间长河之上,把目光投向更远的过去和未来,把思想深入进行更本质的探讨,给客观世界一个交待。
马里奥·普佐,美国著名作家、编剧、意大利移民后裔,以代表作《教父》系列小说被《时代周刊》评为“通俗小说的教父”。他把美国的意大利黑手党刻画得入木三分,以至于很多读者误会他与黑手党有所牵连,实际上,马里奥·普佐生长于纽约的意大利贫民区,从小体会过移民的艰难生活,并且他对意大利黑手党家族历史有着深入研究。
与我将在本系列文章中推荐的所有好莱坞经典原著小说一样,《教父》原著具有比电影更广泛的社会观察、众多生动的面孔,而每个人物都有各自丰富的结局。在文学中,各类人物并不必需为主角留出站位,很多小人物的命运反而给我更多意外、惊喜和反思。比如在开场婚礼中,桑尼的情妇露西·曼奇尼,给观众和读者均留下了深刻印象,在电影及小说主线剧情中,与露西私会造成了桑尼的丧命。而在小说中,露西并没有因此退场,而是被家族安排到了拉斯维加斯赌场工作,就此牵出意大利黑手党家族建设赌城,洗白巨额资产的故事线索。而带领整个家族合法化,才是《教父》系列小说最大的主线,是每一代“唐”的终极任务。
此外更有意思的是,露西在拉斯维加斯遇到了一位有黑历史但医术高明的医生,他解开了露西的身体之谜——这个姑娘有先天性缺陷“骨盆底异位”,因而无法体验正常的性生活,只有遇到桑尼这样的“天然巨物”时才能快活,这也是她在自卑中对桑尼极其依恋的原因。医生治愈了露西,并成为她的男友,写到这里,作者借医生之口说到:“你要是生长在二十世纪的家庭文化里,按照像样的现代方式抚养长大,估计问题几年前就已经解决了”。西西里移民第二代露西·曼奇尼,上过三年大学的新美国女性,实际上是在一个古老传统保守的家庭文化中,以不现代不科学的方式养大的。这是作者对意大利移民的家庭环境,对黑手党滋生土壤最生动的讲述。
同样是女性命运,迈克尔的妻子凯·亚当斯在原著与电影中的结局则截然相反。在女权至上的好莱坞,凯最终离开“教父”迈克尔改嫁一名律师,回归美国社会主流,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结局,女性终将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在原著中,在发现迈克尔始终欺骗她,并成了下一代“唐”继承家族事业之后,凯想要反抗但无法挣脱,最终她顺从了命运,与上一代教父的妻子——她的婆婆一起成为虔诚的天主教徒,寄期望于祷告,祈祷自己丈夫能平安,为他们的罪行乞求原谅。
在系列后两部小说中,马里奥·普佐逐渐脱离柯里昂家族的故事线,将黑手党的传统和性格形成追溯到西西里,然后在第三部《最后的教父》中重点讲述黑手党资本渗透好莱坞、经营拉斯维加斯的故事,黑手党家族在精彩的美国灰色现代发展史中,完成了“浮出水面”的壮举。
虽然有网友认为小说描写不如电影演绎得精彩、过瘾,然而在读完“通俗小说的教父”马里奥·普佐的主要作品后,对于意大利移民在美国的奋斗史,美国二战后经济高速发展下社会剧变,好莱坞和拉斯维加斯发展史,都有了一个生动全面的了解,这样的阅读体验是几部电影的体量都远远无法承载的。最后我要推荐普佐早期的成名作《黑暗竞技场》,讲述了二战后一名美军士兵在德国留守占领的故事,这个故事恰如其名——黑暗、悲怆、令人绝望,在这部作品中或许可以找到后来他笔下人性之恶的起源。(彩龙社区 作者刘恩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