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刊登在日本报纸上的日军轰炸昆明消息

日本轰炸机在中国的天空中横行

被击落的日本飞机 昆明机场供图
今天,是日本二战战败投降69周年纪念日。
近段时间,云南的抗战史研究者们又挖掘出了一批证物、证言。无论是首次公之于众的“宋美龄视察遭日机轰炸后的昆明城”照片,还是日军遗留在滇西的细菌战器具,都是日军在中国暴行的罪证。它们出现在世人面前,正是对歪曲、美化侵略历史行径的有力回击。
放学了。小学生龚达文和同学一起,走出位于昆明岔街的学校。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的是轰炸机上投掷下来的炸弹。被炸的地点位于交三桥。待飞机飞远,硝烟散去,龚达文和同学跑到了现场,远远就闻到尘土和血腥味。被炸的地方遍地瓦砾,破碎的尸体成堆……
1941年12月18日的交三桥大轰炸,是日军轰炸昆明,造成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被战争重创的生活
1941年那个冬天,龚达文15岁,上小学六年级。一年前经人介绍,他成为滇剧泰斗栗成之的弟子。彼时,昆明人喜欢滇剧,龚达文住在师傅家,放学回家,往往会在庭院里练上几嗓子。
出生于1936年的著名作家张昆华,小时候常由祖父看管,冬日的昆明阳光柔暖,他的祖父会把他拉上背,到盘龙江西岸逛一逛。
而位于武成路的张学成毛笔店,一如既往地早早开门营业。店里的制笔师傅端坐在铺面顶楼,开始做活。
然而,只要日军的轰炸机飞临昆明上空,生活的常态就会瞬时改变。从1938年9月28日开始,日军对当时中国重要的战略后方——昆明,进行肆无忌惮的轰炸,持续了5年。
在昆明感受到可怕的空中袭击,让“跑警报”一词近乎成为中国两代知识分子中尤为独特的一种文化现象。在西南联大师生的记载中,有关那段岁月的史实和感悟不胜枚举,当然,也有趣事。据记载,一次“跑警报”时,从事现代文学创作的沈从文,跟研究先秦《庄子》的刘文典跑到了一块儿。刘边跑边对沈说:“我跑是为了国粹,学生跑是为了国家的未来,你干吗跑啊?”
交三桥修罗场
1941年12月18日早晨,越南河内天还未亮,10架日本轰炸机便已起飞,目的地是555公里外的昆明。
日军飞机起飞的线报传到了昆明,五华山一座高100多米、碉堡般的瞭望台挂起了一个红灯笼,同时,宪兵手持旗子骑上单车,奔上大街通告市民“紧急疏散”。飞机离昆明越来越近,这时的五华山瞭望台升起了第二个灯笼,空袭警报响起。
然而,龚达文说,空袭警报在12月18日那天预报得并不精准。当二次空袭警报才响起来,日军飞机就出现在了昆明上空。
此时的张昆华被他的爷爷背起来,往交三桥外的农田跑。当时的交三桥,挤满了大量出城躲避的市民。张昆华说,当时三桥路面相较狭窄,但是交通要道。所谓“交三桥”,是因为那里“南有太和街,北有环城路,东有小猪场路”,这三条城外的街道交汇于大东门前盘龙江上的溥泽桥,交三桥因而得名。
一辆抛锚的军车挡在了路中间,从三个主要道路方向来的人被堵在了这里。张昆华的爷爷背着孙子,拼命地在人潮中挤出一条路来。
此时,昆明大部分地区都听到了刺耳的飞机轰鸣。龚达文和他的小伙伴一从状元楼的学校出来,七八个同学便一路狂奔,向金汁河边有大树的地方躲避。
排在前面的飞机已经到了交三桥。人们惊慌地看到,飞机左边机翼抖了一下,那种被龚达文称为尾部泛着刺眼金色——“金光闪闪”——弹尖朝向地面的炸弹,扑向下面密集的人群。
巨大的爆炸响起,龚达文狠狠抱紧一棵河边的柏树,而张学成笔庄来不及跑的师傅迅速躲到了桌子底下。
日机在交三桥附近陆续投下炸弹,一颗、两颗、三颗……投完炸弹的日机还转身,对地面进行轮番的机枪扫射。
张昆华的爷爷不敢跑了,他把张昆华放在田里,然后趴在孙子身上,为他挡住可能飞来的弹片。这时的交三桥,尘土、石块混合着人体的血雾,一片听不到声音的哭喊。
龚达文已经记不清抱着那棵大树有多久了。直到日机已经离开很久,他才敢松手。几个孩子出于好奇跑到了交三桥,“尸骨遍地,有断头的,有断脚的,偶有稍微完整的遗体,衣服也成了破衣烂衫,有的遗体则成了尸块”……这位现年88岁的失明老人,穷极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横着脸、嘬着嘴、挤着眉地回忆着日军轰炸之后的惨状。
后来,张昆华在一篇文章中写到了那一天。他说,他永远记得,当时“田地里的油菜花蚕豆花上溅满了殷红的鲜血,道路边的老朴树枝干上,挂着同胞们被炸断了的肠子和炸碎了的衣衫……”。他甚至不愿意向都市时报记者说太多。他说,自己老了,很敏感,过多地去回想,自己会“很感伤”。
据记载, 1941年12月18日,日军飞机在昆明交三桥、麻园、席子营、北沙河埂、吹箫巷和环城东路一带共投下23枚炸弹,炸死365人,史称“交三桥惨案”。
炸弹欠下的血债
从1938年9月到1943年12月,5年多的时间里,日军共投下近3000枚炸弹,造成昆明死伤近三千人,炸毁房屋两万余间。
龚达文记得,有一次轰炸就在眼前:
龚达文和街坊一起向坟地跑去,在那里,人们借助坟包的地势,在坟角周围挖了躲避炸弹的壕沟。当他跑到沟里,还来不及趴下,就看见一架“白森森”的日军飞机从头顶上方低处轰鸣而过。他清楚地看到,两边机翼分别携带着三颗炸弹。
刚慌乱地趴下,他便感到好像有人在他背部狠狠踢了一脚,随即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接着是碎土石块冰雹般落了下来。日机飞远了,大家开始爬起来互相呼喊,但他记得很长时间里怎么也听不到声音,只记得人们大声呼喊的样子,嘴巴大张着。
龚达文记得,还有一次离自己很近的爆炸,是发生在岔街附近。彼时当地有铁轨穿过,一颗炸弹投下,不仅炸出一个“锅底形”大坑,还将一旁笔直的铁轨推到五六米之外,弯成一个月牙形状。铺在轨道下的碎石则下雨般落到竹林里。
“我没拉住一个街坊……不然那个人不会死的。”龚达文记得,那个街坊是街口油辣子铺的老板。听到警报后,大家都跑到防空洞了,这个老板突然说“钱忘了收”,便起身向外跑,和他在一块的龚达文没拉住他。
那位街坊跑回铺子,把刚刚才锁上的外层、里层、侧门的锁逐一打开,用衣服包好钱之后,再一次关好所有的门。但这时,死亡从天而降。
龚达文说,日机第一次炸岔街片区的时候,就将一个湖北商人在拓东路的会馆给炸平了。据称,那位湖北来滇人士持续不断投入,建设了一个用琉璃装饰的豪华大院。但是,这显眼的大院招来了日军的炸弹。
日军针对平民的无差别轰炸过后,还会撒下传单。龚达文还记得,上边写的是“大东亚共荣圈”、“打倒欧美列强”一类的话。
狙击日本轰炸机
“欧美列强”此时在哪里?他们中的一支空中力量就在昆明。他们是来华助战的美国军人。
1941年12月20日上午9点45分,日军十架飞机再次从越南起飞,直奔昆明。骄狂的日军飞行员不会料到,这一次他们不会全身而退了——一天前,当时还是上校的陈纳德命令在华的美国志愿航空队第1、2中队驻防云南,战斗机转场进驻昆明。
在20日的战斗中,没有战斗机护航的十架日军轰炸机,遭到了美国志愿航空队24架P-40B战斗机的强力围剿。最终,美国志愿航空队以9:0的战绩大胜日军,捷报传遍全国。
12月20日的空战,拉开了中国西南地区重夺制空权的大幕。而两天前的“交三桥惨案”,无疑是中国抗日史上最接近黎明前的一场“黑暗”。
实际上,当更多地史料被发掘的时候,人们发现,空战胜利的背后,有着宋美龄的贡献。(记者尹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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