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边境口岸和独特的自然资源，享有国家扶持政策
在边贸往来快速增长的背景下，珠宝、木材等产业正在转型
瑞丽：“桥头堡建设突破口”的深圳式梦想
瑞丽珠宝街，夺目的玉雕挂件 都市时报 记者曲鸣飞/摄
瑞丽与深圳，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两地相隔2433.9公里。但近年来，这两个相距遥远的城市却越来越多地被人们提及，甚至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说：30年前的改革开放看深圳，30后的沿边开放看瑞丽。一年的时间里，瑞丽由“沿边开发开放试验区”到“桥头堡建设突破口”，以县域经济罕见地两次进入国家层面视野。瑞丽的“深圳梦”，已经在所有人的心里生根发芽……
一个访客的瑞丽初感受
谈到“云南瑞丽”，有几个关键词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和网络上：姐告口岸、边贸、珠宝、木材、桥头堡建设。
这样一些词汇，让人们对瑞丽有了初步的印象：那应该是一个商贾云集、边民来往频繁、一片热闹繁荣景象的边陲县城。那里应该有热闹的珠宝市场，有繁忙的各类工厂，有威严的武警守护在国门之前，有大量的顾客穿梭在免税商店……还有很多无法去想象的场景。
总以为只有充分了解了瑞丽，才能在报道中全面展现瑞丽的繁荣。其实，以一个普通游客的眼光去审视这座边陲小镇，也会有许多惊喜的发现。
2011年11月22日下午，到达瑞丽后，我便去了素有“天涯地角”之称的姐告口岸。早在10多年前，这个云南最大的边贸口岸就经国家批准建立了边境贸易区，云南50%的货物都由这里进出。如今，它也是瑞丽市的新经济开发区。虽然已是冬天，但在瑞丽，这里还犹如夏天一般。
出了国门，对面便是缅甸的木姐。缅甸的大型货车陆续过关，从国门进入瑞丽。国门的另一侧，中国的车辆也由国门井然驶入缅甸，车上都满载着进出口的货物。国门旁的停车场内，停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车辆，无论是自驾游还是旅行团，来到这里总会停下，在国门前留下一张纪念照。即便你没带相机也不用担心，国门广场上随处都有拿着相机帮游客拍照的生意人。
这里的免税商店是一栋3层楼的商场，各个国家的商品在这里都有出售。但是，免税商店里最吸引人的不再是“555”香烟和外国香水，人们更喜欢购买一些外国名表、名酒和服饰。
因靠近缅甸这样一个翡翠、玉石原产地，说瑞丽是一个“翡翠王国”也不为过。免税商店的背后，就有一个大型珠宝交易市场。无论是在口岸还是瑞丽市区，几乎每条街都有规模不同的珠宝交易市场。即便是在国门广场，也随处可见玉石商人。
瑞丽市区的街道上，榕树和棕榈树掩映街道两旁，路旁不时闪现黄色的佛教建筑，更是给这个地处热带的边陲城市增添了几分异国风情。累了，路边随处都有冷饮店，相当一部分都是缅甸人开的，连门口的招牌上都写着缅文，只是店内的电视上还放着中国的电视节目。这里做生意的缅甸人大多会说汉语，交流起来并不困难。坐下，来一杯“泡鲁达”，香脆的面包和着香浓的果奶，一口下去，一下午的疲惫一扫而空。
瑞丽的酒店出奇的多，但要想找一家经济实惠的酒店也并非那么容易，几乎家家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房面朝西方。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格外温馨。躺下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这便是我——一个初访者对瑞丽的第一印象。
珠宝街上，那些说不完的故事
瑞丽珠宝街，工人正在作坊加工玉石 都市时报 记者曲鸣飞/摄
说起瑞丽，就得说说珠宝。
在瑞丽，上规模的大型珠宝交易市场就有10多个，但最出名还是“瑞丽珠宝街”。这个位于市中心两条边贸街中间的珠宝市场，已有数十年历史。如今已从最初的10余家商户棚户经营，发展为一条专业的珠宝商业街，如今还是一个热门旅游景点。
23岁的江苏小伙吴存刚已经在珠宝街奋斗了6年，他已由一个学徒变成了娴熟的珠宝雕刻艺人，有了一个10平方米的门店。学艺3年，雕刻3年，让他看起来很是成熟。但在他看来，自己仍是一个学徒。“珠宝雕刻不仅靠学，还得有艺术天赋，不然再好的玉在你手上也成不了精品。”
吴存刚并不知道“桥头堡建设”是什么概念，除了珠宝街上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生意，“人多了生意自然就好做了嘛。”他说，以前上门的生意大多是街上的商人，现在越来越多的游客开始光顾。在珠宝街，像吴存刚门店这样的玉雕店与成品珠宝店一样多。
熊仁义与其他珠宝商不同，虽然是当地人，但他没有自己的门店。一个树荫，一块毡布，他的生意每天便可以开张。熊以前在昆明一家知名企业工作，去年留在了瑞丽，做起了珠宝生意。他不仅经营毛料，也卖少量成品。“在瑞丽，做珠宝的，谁不会自己打点手镯、戒指？这些都是简单的技巧。”
熊仁义当初放弃工作，产生经营玉石的念头，是因为受到了利益的引诱。“这两年瑞丽的人流越来越大，朋友都说这行好做。”但做了一年，总结下来，他觉得珠宝生意这潭水实在太深，而自己始终在边沿徘徊。尽管如此，他还是从中有所获利。平时看惯了游客和商人，谁是内行、谁是外行，他一眼就能分清。他也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原则，“玉石不卖外行人”。
在这里，经营玉石生意的还有不少缅甸人，他们都能用汉语向中国游客打招呼：“你好！”“朋友！”有的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一直以来，珠宝街的“财富传奇”每天都在上演，且被人口口相传。但在百美珠宝行的老板柯文聪看来，“一夜暴富”只是一个传说。“财富传奇的背后，我们应该看到的是更多人的付出和血本无归。在珠宝行业，一个人一夜暴富，他的身后或许有一千甚至一万个人倒下，暴富几率比中彩票还小。”
百美珠宝行在瑞丽珠宝街上名声很大，但并不仅因为老板柯文聪是珠宝协会会长，而更大程度上取决于“百美珠宝行”这块招牌。瑞丽珠宝街2002年正式投入使用，在此之前，柯文聪一直在这条街上的一个铁皮棚子里做珠宝生意，一做就是10年。他算是这条街上最早的几个珠宝老板之一了。
“百美珠宝行”这个名字的来历，说来让人有点啼笑皆非。搬迁的时候，柯文聪在一堆建筑垃圾中发现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阳美珠宝行”。“那时候做一块招牌要300多块钱，很贵的。”柯文聪突发奇想，将这块招牌扛回家，把上面的字简单地改了改，改成了“百美珠宝行”。
2003年，柯文聪注册了“百美珠宝”。“这块捡来的招牌伴我走过了10年。而我的目标则是打造百年老店。”
柯文聪说，来瑞丽20多年，他亲眼看着这座城市从一个小村庄发展成为国内珠宝商云集之地。“桥头堡建设”代表的国家政策一旦进入，珠宝产业的优势也将越来越明显。“上世纪90年代，瑞丽是旅游带动珠宝产业。到今天，是珠宝在带动着瑞丽的旅游发展。”
或许是商人的精明和敏锐的“嗅觉”，多年前柯文聪就在瑞丽花186万元购置了一块土地，如今这块土地的身价已经达到了5000多万元。他认为，桥头堡建设必将带来其他产业的发展，土地价格的上涨是必然结果。访问瑞丽的游客成倍增加，带动的旅游、服务等行业的消费也将出现质的飞跃。现在，干了20多年珠宝行业的他开始考虑产业转型，盖一幢7层高的酒店，一、二层继续经营珠宝，其余的作为客房，酒店的名字同样是“百美”。
柯文聪认为，珠宝行业虽然正值春天，但转型也势在必行。许多商人瞄准了珠宝产业的发展机遇，几年间呈迅猛增长态势，如今珠宝企业已有数千家。但翡翠毛料正在日渐枯竭，或许不远的将来，珠宝甚至可能会像黄金一样按克来卖。据他了解，现在的商人，相当一部分依靠珠宝完成了原始积累，开始陆续进军房地产、红木等其他行业，不再单一经营珠宝。
轻工业园区产生的“聚变”效应
在众多珠宝商人忙着产业转型的时候，“扩大产业”也是一部分人的梦想。土地，成了瑞丽发展的关键词。
河北红木商人周华学算是赶上了好时机，及时获得了政府的土地支持，压抑多年的产业扩大梦想也随之实现。他经营的德冠恒隆红木家具公司位于瑞丽市轻工业园区，在瑞丽通往德宏州府芒市的必经之路上。这个轻工业园区也是桥头堡建设的整体规划项目，于2011年年初投入使用，集中了红木家具、珠宝等加工型企业。
在周华学的加工厂里，大量的缅甸红木堆放在厂区一角，各个加工车间机器正在转动，改料、切割、加工、打磨、油漆、成品展示……各司其职。虽然才搬到工业区半年多，但他的红木家具厂产值已经超过8000万元。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他说，以前自己的家具厂分布在瑞丽城边或乡镇的村寨。每个环节都得分开加工，共有9个生产区域。不仅生产效率受到影响，生产成本也很高。如今，所有的加工环节集中到了一起。
周华学说，公司一开始设在缅甸的曼德勒市，2002年才迁到瑞丽。2010年2月，公司投入1个亿进行技改，搬进了工业园区，建起了2万多平米的标准厂房。而在2010年8月初，多数厂房还在建设的时候，有的车间就已经开始开工了。这是典型的边建设、边生产、边收尾的“三边工程”。
“不管什么产业，要想扩大规模，必须要得到政府的支持，尤其在土地上。”德冠恒隆红木家具公司是目前瑞丽最大的红木家具企业，现有员工近千人。企业现在已经在市场上站稳了脚跟，新建的厂房还能得到省里的厂房补贴，200元/平方米。但周华学最大的期望，还是在国家对桥头堡建设的扶持政策上。“桥头堡建设给产业发展带来了机遇。现在红木的成本逐渐增加，相比2002年，差不多翻了10倍。如果能在关税上有些优惠，那就是最好了。”
瑞丽市工信局副局长钟德毅在接受都市时报记者采访时说，随着桥头堡建设理念的提出，越来越多的红木企业要求进入轻工业园区，借机扩大生产规模或者转型，最典型的就是从珠宝产业转型到红木产业。最初的工业园区设计分为四大片区，占地20.53平方公里。现在看来，这个规划已经远远满足不了企业的需求，现在重新规划的工业园共有60平方公里。但现在真正建好的工业园区面积还只有4平方公里，瑞丽的53家红木企业，已有12家企业顺利进入。
边境贸易成为一大经济支柱
位于瑞丽姐告口岸的边民互市 都市时报 记者曲鸣飞/摄
经过20多年的发展，边境贸易已成为瑞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一大支柱。目前，瑞丽已发展了一大批经济实力雄厚、贸易方式多样、社会效益较好的本地企业，形成了多层次、宽领域，多种贸易方式并存的格局，全省口岸中人流量、车流量、进出口货值三项主要指标均稳居第一，人流量、车流量位居全国边境陆路口岸前列。
瑞丽市商务局提供的数据表明，今年前10个月瑞丽口岸进出口货值累计达13.5亿美元，同比增长38.5%；进出口货物量达58.2万吨，同比增长20.4%；口岸进出境人流量850.2万人次，同比增长23.6%；进出境车流量189.7万辆次，同比增长21.5%。
中缅双边经济、贸易、文化、社会的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已成为云南桥头堡建设中的一个重要环节。2010年10月18日起，瑞丽口岸开始实施了边民互市贸易场所化管理试点，从统计数据上看，2011年1-10月，瑞丽口岸边民互市进出口贸易额累计达13.8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91.8%。
于2011年8月8日正式投入运营的瑞丽利民边民互市交易市场，是云南省目前规模最大、功能最完善、设施最齐全的边民互市贸易场所。至2011年11月底，来这里参与互市交易的边民人数达到了9万多人次，交易品种涉及农产品、干鲜果类、海产品等49种进口产品，以及日用百货、零配件、电器和苹果等350种出口产品。
此外，缅甸政府对缅甸经济政策进行大胆改革，也极大地促进了两国的边贸发展。其改革范围包括：宏观经济管理、劳动力及就业机会、贸易和投资、财政和货币政策等领域。通过一系列改革，力争将缅甸的经济发展目标由“以农业为基础全面发展其它领域经济”转变为“进一步发展农业、建立现代化工业国家、全面发展其它领域经济”。处于改革中的缅甸，也逐步以积极开放的姿态，进一步扩大与中国的贸易合作。这些都将进一步确定中国“缅甸第一大外资来源国”和“缅甸第二大贸易伙伴”的地位。
随着中缅两国经贸合作向纵深发展，对外经济技术合作贸易、对外工程承包及劳务输出、境外投资等成为两国经贸合作的重点。随着对外经济技术合作水平不断提高，合作范围不断扩大，对缅出口的工程机械、设备、车辆、物资大幅增长，已成为瑞丽口岸出口增长的重要支撑，瑞丽口岸服务云南，服务全国，发展地方经济的作用更加凸显。
“桥头堡建设突破口”需政策支持
在瑞丽一家木材企业搬运木料的缅甸籍工人 都市时报 记者曲鸣飞/摄
从“沿边开发开放试验区”到“桥头堡建设突破口”，一年之内，瑞丽以县域经济罕见地两次进入国家层面视野。瑞丽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办公室、瑞丽市桥堡办副主任王兆月一直将国家这样的扶持政策比喻为“国家送的大礼包”。
在他看来，瑞丽成为桥头堡建设的“突破口”，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外来投资的急剧增加。在云南许多州市出门考察招商的同时，瑞丽正在忙着“选商”，从众多外来投资商中挑选对瑞丽发展最大、最适合瑞丽经济体发展的企业。而在这些外来投资企业中，又以房地产企业最多。固定资产投资也大幅度提高，上亿元的投资项目就有30多个，3000万以上的有78个。
“2011年，省里制定的瑞丽建设用地指标是1万多亩，但实际需求却达到了4万亩。现在已经对一些房地产项目实行土地控制，甚至停止供应土地。”王兆月说，在其他产业上，相关部门现今一般都按轻重缓急进行土地审批，还有一些项目实施分批供地。“试验区成立以来，外来投资企业过多，土地利用矛盾突出，这是必然现象。”而在瑞丽，土地紧张直接体现在房价上，2010年年初，住房均价还在2000元/平方米左右，到了2011年上半年，房价就已经涨到了4000元以上。
土地紧张，势必影响到众多失地农民的生存、就业。瑞丽在2011年7月投入使用的边民互市，不仅扩展了边贸渠道，也解决了城镇失地农民和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但瑞丽最主要的边贸活动还是通过进出口公司，2011年1-9月的边贸总额比去年同期增加了20%以上。截至2011年10月初，瑞丽已经实现财政收入约3.5亿，而2010年的财政收入为3.7亿。
在产业结构上，瑞丽市场需求大的主要是生产型企业。王兆月说，由第三产业向加工制造业转型也势在必行，机电、电子、汽车零部件加工，这些都将成为瑞丽的主要经济增长点。
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必须依赖政策支持。王兆月说，《瑞丽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实施方案》已经提交，内容覆盖了关于行政管理、土地、金融、财税等几个方面，一旦通过审批，瑞丽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速度。而在省政府，也将有10个方面共65条的优惠政策即将出台。“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大礼包里面装的是什么礼物，但现在政策效应已经开始凸显。如果礼物明确，瑞丽将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代，或许‘深圳梦’不单只是梦了。”
两大发展问题：交通和对外宣传
瑞丽口岸，缅甸的孩子晚上经常过境来中国看大屏幕上的电视节目 都市时报 首席记者龙宇丹/摄
“大礼包”尚未打开，机遇已经凸显。但是，谈到瑞丽发展所面临的困难，无论是桥堡办的副主任王兆月，还是做着珠宝生意的柯文聪，都有一些担忧。当前，瑞丽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便是交通和对外宣传问题。
瑞丽地处320国道终点，通过320国道可直达上海，也是滇缅公路和中印公路的交会处，凭借这一交通枢纽优势，瑞丽成为了国家重要的陆路口岸。但现在，在瑞丽成为“沿边开发开放试验区”和“桥头堡建设突破口”的政策要求下，320国道已经适应不了发展的需求。
柯文聪说，瑞丽作为国内玉石的第一道市场，应该说价格优势很明显，但到达瑞丽的交通成本已经将这一优势抵消。他认为，瑞丽现在的主要优势是面向南亚的桥头堡，但同时也偏离了国内市场。要建设试验区和桥头堡，首先要解决交通问题。德宏州唯一的机场在芒市，从芒市到瑞丽的国道路窄弯多，并且天气多变，几乎天天发生车祸，早已无法满足需求。
王兆月同样认为，瑞丽的交通设施滞后，可能会影响瑞丽下一步的发展。虽然高速公路、铁路在2015年至2016年通车，但根据发展的速度，这一时间还应该提前。除了交通之外，王兆月还认为，瑞丽产业基础薄弱，生产型产业较少。交通不便，地理位置过偏，从而导致人才缺乏。
柯文聪还提到，虽然瑞丽的知名度在日渐提升，但瑞丽当前的对外宣传还远远不够。“在昆明机场，甚至在全国各地的机场，我们可以看到同样是滇西各城市的广告，但我就没有看到过瑞丽的广告。”他犀利地指出，瑞丽现在的宣传还处于“在家里说自己好”阶段，大量的宣传广告牌都集中在市中心广场和大桥边。“这些只有在瑞丽的人能够看到，人都到瑞丽了，你宣传还有什么用？我们应该让更多没来过瑞丽的人知道，有瑞丽这么个地方，让他们知道瑞丽的好。”（都市时报记者 刘先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