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清晨的金边 记者陆橙/摄

    610年前，一个云南人七下西洋，创造了世界航海史上的奇迹，他就是世界公认的航海家、外交家、和平使者郑和。

    郑和给亚非诸国和地区带去了先进的中华文化，带去了中国精美的手工艺品及各种特产，同时也将当地文明带回中国，促进了中华文化和东南亚、西亚以及东非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凡是郑和船队访问过的国家和地区，尤其是东南亚地区，至今还存留着各种纪念郑和的遗迹和传说。

    云南日报报业集团“南方古丝路·辐射新中心”全媒体采访团，追寻着郑和的足迹，先后来到了金边、暹粒、吉隆坡、马六甲、三宝垄、雅加达6个城市，寻访那些与郑和有关的故事。

    第一站 柬埔寨

    在金边 感受平和中的韧劲

    据《明史·郑和传》记载，郑和出使过的国家共有36个，真腊古国就是其一，也就是如今的柬埔寨。而现在的柬埔寨首都金边，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风头完全被古都吴哥给盖过。即使到了现在也一样，曾有过“东方小巴黎”美称的金边，仍只是游览柬埔寨游客的第二选择，至于游客的第一选择，不外乎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吴哥窟。

    传统与开放共存的城市

    在金边的街头，汽车与摩托车分享同一条并不宽敞的道路，只能以不足40KM/h的速度穿梭在街道上，而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很难听到喇叭声。

    记者在金边遇到的当地人都十分和善，如果你看起来不太像本地人，在街头茫然四顾作迷路状的话，一定会有人上前主动问你是否需要帮助。陪同记者的高棉日报编辑刘景鸿介绍，柬埔寨是一个佛教国家，整个国家超过90%的人都信奉佛教，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人心态特别平和。

    相对于柬埔寨作为佛教文化浓厚的传统国家形象，它同时显得十分开放。街道两边有很多西方的银行，中国的海鲜酒楼，各个国家援建的医院、学校，很多商铺、公共设施标牌除了柬文以外，还有英文、中文、日文等，而且打开电视还能收到BBC、CNN等国外电视台，各个国家的企业、文化都能在金边窥视一二。

    在金边，记者能感受到柬埔寨正在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奋力发展。金边街头鲜有高楼大厦，大部分是一两层的民房，整个城市因为没有严格规划而显得有些杂乱，再加上各个国家的在建工程遍布金边，到处是吊车和工地，不下雨的时候显得灰扑扑。

    吴哥是一个神秘的世界，那里最美的要数巴肯山的日落，沧桑感浓厚的一片金黄，总能让人感受到古都守望千年的悲凉。而在金边，当日出的光辉洒在湄公河上，货船开始忙碌起来时，真实的生活气息让人看到历经磨难的“小巴黎”在一片平和中坚定前进，也不失为一幅美景。

    会说汉语更好找工作

    600多年过去，郑和曾到达柬埔寨的痕迹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但如今的中国，与柬埔寨关系依然密切。

    据云南驻金边商务代表处主任李绍泉介绍，金边常住居民和流动人口大概有200万左右，其中有近20万中国国籍的商人、教师、打工者。另外，目前柬埔寨共有5600公里长的国道，其中有2300公里是由中国无偿或优惠贷款建成，11座桥梁中也有6座由中国援建。

    随着中国企业越来越多，在金边，中文导游和翻译也十分火爆，如果不提前预约，很难找到翻译，这也让学中文在金边悄然流行起来。“柬埔寨学习中文的人非常多，华裔则全都上中文学校。”小谢目前在金边做tuktuk司机，这是一种柬埔寨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他告诉记者，自己的祖籍是中国广东，他的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柬埔寨打工，之后再也没有回过中国，但小谢的中文却非常好，“我原来在工厂工作，为了自由一点才来做司机，在柬埔寨，会说中文的人一般都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比如做白领或者从事旅游业。”

    行走金边小帖士

    金边不如其他东南亚国家的首都那么繁华，也没有像吴哥一样让人流连往返的古迹，但来到柬埔寨，也不妨来看看这个从废墟上重新出发的城市，国家博物馆、金边监狱博物馆十分值得文化爱好者前往一观。目前昆明已有航班直达金边，但旅游旺季舱位紧俏需要提早预订，另外，大部分景点、酒店和商场美元通用，但很可能被找补柬埔寨货币。

    第二站 马来西亚

    在马六甲 体验古城里的中国味道

    跟着郑和610年前留下的足迹，我们结束了柬埔寨短暂的行程，来到了以“融合”而闻名的神奇国度——马来西亚。在这里，你会产生一种看遍世界的错觉，东西方文化在这里交融，马来西亚人、印度人和华人3个主要族群在这里和谐相处。最后一站，我们来到印度尼西亚的港口城市三宝垄，那里的华人世代相传，三宝垄是郑和第一次登上爪哇岛的地方，所以用郑和的小名“三保”来命名了这座城市。

    游古城

    从一颗果子开始了解马六甲

    马六甲，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从小就在课本上读过的名字却很难想象它的模样。

    从吉隆坡前往马六甲的高速路两边风景大好，绿油油的棕榈林看不到尽头。两个小时的车程过半，路边出现了同一种景观树，树叶细小，形状有些“张牙舞爪”，还缀满了一串串疑似橄榄的果子。

    记者在休息站摘了个“橄榄”边啃边赶路，一直到马六甲文化工作者曾昭智位于古城内的“根据地”后“橄榄”还捏在手上。曾昭智看见这颗果子惊讶道：“你怎么会拿着马六甲果？”然后给大家讲了个故事。

    600多年前，苏丹的一位王族和随员从新加坡逃亡到马来西亚的小岛上。一天他偶然在一棵树下看到他的猎犬被猎物鼠鹿吓得掉入河里，他便认为这是个好地方，连鼠鹿这种小动物也充满着勇敢的斗志，他想在这里建立新王朝。而当他询问部下这是什么地方时，却没人答得上来。转头一看，就用身后名为“满剌加”的树名为新王朝命名，也就形成了现在满剌加(马六甲)这个地名。直到现在，马六甲市议会的徽章上仍有鼠鹿的图样。

    而这个以树命名的地方，又用地方名命名了海峡，近代以来，马六甲海峡被誉为多国的“生命线”，作为交通要道被世人所熟知。

    寻访郑和与华人印迹

    在马六甲，一口普通话一定足够你畅行无阻，这里生活着大量华人，处处是中文标牌，凡是长相与我们相差不多的马六甲居民，都能说略带广东一带口音的普通话。

    踏上马六甲的土地，就不得不提起600多年前同样踏上这片土地的昆明人郑和。在如今华人最集中的鸡场街尽头，就有一座专门传播郑和文化的郑和文化馆。文化馆有许多当年的文物，还有郑和后裔赠送的物品。文化馆里甚至呈现了当时郑和和船员们的生活场景、平时的娱乐方式等。

    1405年~1433年间，郑和七下西洋，其中五次经过马六甲，并在此设置集仓储、港口、贸易为一体的“官厂”，深深影响了马六甲的历史。如今马六甲的三宝庙中还有郑和的塑像，凡是华人来到马六甲一定会去看看这位先人。

    在马六甲，居民构成很复杂，有马来西亚人、华人、印度人、葡萄牙人后裔，还有各种血统的混血儿，而古城里的建筑更能直观体现文化融合的马六甲，这里留有大量传统建筑，包括中式、葡式、荷兰式建筑。其中去马六甲必游之一的“红屋广场”，就是300多年前荷兰人建立的市政厅。而在街巷狭窄的古城里，则留下了很多福建、广东一带建筑风格的老房子。许多中式老房子风格类似广东骑楼，除了雕龙刻凤的门柱，还能看到福建老手艺“剪黏”。

    品文化

    情迷峇峇娘惹

    2008年，一部名为《小娘惹》的电视剧红遍整个东南亚，一时之间，许多人都对“娘惹文化”上了心。

    在马六甲半天的紧凑行程中，最后一站我们满心好奇，来到了这部电视剧的拍摄地，老城中的峇峇（音同“巴”）娘惹博物馆。这家拥有100多年历史的博物馆其实是私宅，已经传了四代人，如今由后人建设成了一座文化博物馆。从外观上看，木质横梁和它上面的纸质灯笼充满了中国特色，但走进老屋内部，色彩明亮的维多利亚风格地砖又显得十分不同。进入博物馆需要脱鞋，当记者赤脚走上贴着贝壳和金箔的楼梯时，厚实而古老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声音，我仿佛踏着百年前娘惹的足迹，让人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真实感来。

    这是富裕的峇峇娘惹最典型的居所，里面的结构和部分饰品都保持了原汁原味。无论是为闺房女子专门窥看来访男子留出的细小缝隙，还是二楼主卧上开出来可以看到访客的四方小孔，都讲述着正在逐渐消失的娘惹生活与文化。

    在马六甲老城区的马六甲河，是郑和船队靠岸的地方。传说15世纪初，一些明朝商人来到这片土地上，当中也包括了随郑和下南洋的船员。他们与当地马来人通婚生下子女，男性称为“峇峇”，女性称为“娘惹”，他们是中华文化与马来文化融合的“产物”之一，是在特殊历史背景下产生的特有民族。

    娘惹文化最重要的体现是娘惹菜和娘惹服，至今在马六甲依然十分受欢迎。娘惹菜是中式料理与马来香料的完美结合，形成了独特的味道，香浓中带有酸、甜、辣各种风味；而娘惹服则是在马来传统服装的基础上,加上了中国传统的图案与修饰,颜色艳丽，充满热带风情，其中娘惹鞋因为缝满彩色的细小珠珠，十分美丽，成为了娘惹的代表之一。

    食为天

    多元化风味应有尽有

    马来西亚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马来餐、印度菜、中餐、西餐等各种风味，应有尽有，可以说是饕餮之行的好去处。在这里，除了别具特色的娘惹菜之外，还有不少食客们不得不尝的美食。

    马来西亚的肉骨茶想必是吃货们“人生必吃50道菜”之一。提起“肉骨茶”，很多人会误认为这就是一种茶，其实，肉骨茶是用药材和香料炖煮的排骨汤。在一家众多明星都曾光顾的肉骨茶老店里，一只普通砂锅刚刚端上桌，那扑鼻的香味就让我垂涎欲滴。热腾腾的汤汁里排着排骨、五花肉、丸子、猪杂等食材，软糯的肉质入口即化。老板再端上一小碟油条，把油条泡进肉骨茶汤中，鲜美十足。

    马来西亚的海南鸡饭也非常有名，虽然此美食源自海南，但马来西亚的海南鸡饭酱料辛辣，别具一番风味。海南鸡饭中米饭是其精华，用鸡油和爆香的蒜末拌饭后，捏成一个个丸子的形状，一出炉就香味扑鼻。马六甲一家老字号海南鸡饭，每到中午就有食客闻香寻来，每天都能看见长长的队伍。喷香的饭团加上嫩滑鸡肉，再配上一杯凉茶，那滋味，美极了。

    说完海南鸡饭，再来说说马来人的传统美食椰浆饭。为什么叫“椰浆饭”呢？因为在制作时，要先把米浸泡在浓椰浆里，过后再拿去蒸，吃起来会有浓浓的椰香。一盘椰浆饭里会配上小凤尾鱼、花生、半个熟蛋、咖喱肉和一种叫Sambal的酱料。

    如果你是榴莲爱好者，一定听说过“猫山王”的威名，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榴莲。“猫山王”一般都是自然熟，来到马来西亚千万不要错过。

    行走马六甲小帖士

    马六甲是一个文艺的小城，色彩丰富的古城特别适合小清新们拍照留影。它同时也是一个适合慢慢行走的休闲城市，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走马观花，一定要在这个小城住上一晚。据说夜幕降临后，吹着与600年前相同的凉风，沿着马六甲河散散步，看看古城里挂满的中国灯笼，才能真正感受到马六甲的魅力。不过需要提醒的是，这个小城前往旅行的人很多，但好的住宿地却不多，尤其是每逢周末都不会有空房，务必提前预订住宿。

    第三站 印度尼西亚

    三宝垄 源自郑和的名字

    在印尼，记者感觉到了郑和对这片土地上的华人影响之深远，印尼老一辈华人对郑和文化有一种崇拜的情结，甚至在听说我们来自云南时，马上说出：“那不是郑和和聂耳的家乡吗？”

    郑和对当地华人影响深远

    我们的最后一站，是到郑和曾经来过的爪哇岛，探访第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当年海上丝绸之路的港口之一——三宝垄。

    出发之前，就有人告诉我们，想要在印尼探访郑和遗迹，必到三宝垄，虽然正史中并没有记载郑和来到过这里，但印尼华人口口相传，认为三宝垄是郑和第一次登上爪哇岛的地方，所以用郑和的小名“三保”来命名了这座城市。

    我们到达三宝垄时，是周末的早晨，慢节奏的三宝垄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街上行人和车辆都非常少，城市里房屋低矮，街道也比较窄。接待我们的第二代华人张克顺先生说，三宝垄现在的样子和上世纪80年代没有多大区别，这是个发展很慢的传统城市。

    直到下午来到了三宝垄唐人街，才看到那些拥有300多年历史的建筑都盖着中国式的三角屋顶，还能看到老式的中国商铺，这里也是华人的主要聚集地。在这片区域里，到处都能看到庙宇，张克顺说，当年华人来到这里，一个姓氏或者一个地方的人就建一个庙宇，整个三宝垄的华人庙宇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庙宇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大觉寺和三保洞，都与郑和息息相关。我们在大觉寺看到，供奉郑和像的殿堂前来上香的老人络绎不绝，都十分虔诚；而一进三保洞就能看到宏大的典型中国式建筑，以及一尊身高11米的铜像，佩宝剑、斗篷飘，正是英姿勃发的郑和像。在三保洞前，还用浮雕记录了郑和当年率船队下南洋，到达爪哇岛时如何帮助这里的人民平息内乱建立家园的事迹，这里不仅仅是华人前往拜祭求保佑的地方，印尼原住民也同样信奉“三保大人”。当地人说，农历六月三十日是郑和首次登陆爪哇的日子，当地人每年都举办系列庆典，今年是610周年庆，也许庆典会比往年更加热闹。

    华人社团集聚力量

    无论在哪个国家，华人社会都会形成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公会来集聚力量、维护权益，同时，也是海外华人家国情怀的一种体现。现今已经年过花甲的张克顺是福建福清人，也是三宝垄福清公会的一份子，这个已经有90年历史的华人公会，会员们多是老年人，而他们每一个人都与中国有着深刻的联系。

    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年轻一辈的华人更加深入地融入了当地社会。张克顺的父亲18岁就来到三宝垄打工，“像我爸爸那一代华人认为家还是在中国，但我们这一代实际上已经和印尼融为一体了，而我们的孩子，更是连中文都看不懂。”张克顺说，他的孩子们都曾在欧美国家留学，只会说简单的中文，读和写完全不会。

    陈美梅是福清公会的副主席，她曾在上世纪60年代回到中国呆了8年。后来回到印尼后，她和丈夫在三宝垄定居，也加入了福清公会。她在公会认识了一帮好姐妹，“我们几个年龄加起来都超过500岁了，但是感情非常好，去哪里旅游都是一起去。”虽然有了这帮好姐妹在身边不觉得孤单，但陈美梅却担忧，她们的下一代都散落在世界各地，“逼他们来参加公会活动他们都不来，如果我们这辈人走了，公会怎么办？华人社团又该怎么办？”

    记者手记

    他乡情更浓

    有人说，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下南洋的这条路因为郑和显得曾经是那么辉煌，但那个时候来到南洋讨生活的华人们，其实主要是为了逃避战乱和饥荒，海水诉说着他们悲哀而无奈的过去。

    600多年过去了，东南亚国家的华人依旧紧紧团结在异乡的土地上，不仅保留下在中国也难得一见的老手艺，还保留了很多中华传统美德。

    亲切、真诚，是我对这3个国家所遇华人的最大感受，即便已经成为土生土长的外国人，但看到从中国来的同胞，依然热情接待、尽力帮忙。安徽人闻喜1年多前来到陌生的三宝垄当驻站记者，因为当地华侨的帮助让他快速融入到这里，“我住的房子都是他们帮忙找的”。这种一个民族紧紧拧成一根绳的力量，让人身在异国，心中却充满温暖。

    当地华人对中华文化的保护与探究也让人大开眼界。马六甲的几个华人博物馆是当地华人完全自费建立的，他们之中有商人、有律师、有小学老师，游人来参观时都义务做起了向导，能滔滔不绝地说中国的历史。

    当地的文化工作者曾昭智在自己的书中写到：延续人与土地的生命情感，去呵护一个族群的精神归依，是为了不再让下一代的心灵漂离失所。就好像峇峇娘惹博物馆中，祠堂上高挂的“追远”两个大字，它提醒子孙后代要追思遥远的过去，不忘根本。

    如果你不了解你的过去，就像树叶不了解自己是树的一部分。海外华人的浓浓家国情怀，大概也是因为这斩不断的游子情吧。（记者 陆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