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寄生虫魔影青海果洛包虫病疫区影像记录

2014-09-15 08:19:17 来源：昆明信息港

编者按：野狗并不可怜，更谈不上可爱。在青海省果洛州，它们成为一种恶性寄生虫病的帮凶。

包虫病，这种甚少为当地人所知的疾病在草原上泛滥，无情地夺去一个又一个牧民的生命。经济和交通的落后，习俗和观念上的隔阂，使得包虫病在这里迟迟不愈。

今年6月底，一个慈善基金会组织专家巡诊组来到这里，将这道从未愈合的疮疤再度揭开。人们惊讶地看见，微小的寄生虫竟在青海的草原上投下如此巨大的阴影……

果洛的居民们。长年的放牧形成了独特的习惯和文化，但这些习惯未必能与现代生活方式结合，尤其是在卫生等方面记者马闪山/摄

10岁的华叶西小时候遭到野狗袭击，左耳没了。但他没有感染包虫病，算是比较幸运。在果洛，野狗的最大危险不在于袭击人，而是传播包虫病

草原上时常出现野狗的身影，而感染虫卵的野狗是包虫病的主要传播媒介

带有虫卵的野狗粪便污染了草地、水源。人一旦误饮被污染的水，就会染病

一位手术后的包虫病患者。此病对肝脏危害极大

青海年保玉则神山脚下，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神灵的庇佑。

午休时间，索乎日麻乡藏文寄宿中心小学的学生正在户外享受自由。阳光下的草原看起来分外漂亮，藏族男孩华叶西却孤零零地趴在课桌上。今年10岁的他沉默寡言，来自他人的嘲讽和讥笑令他难受：6年前，野狗咬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其实，华叶西算是幸运的，他还没感染包虫病。相比之下，12岁的强强，生命还未绽放，却已经在疾病中枯萎；15岁的角吉，正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

野狗泛滥，疾病蔓延

果洛藏族自治州的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是典型的高原大陆——高寒、缺氧，氧气含量只有内地的60%左右，气温低，昼夜温差大。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构成了当地牧民的生活底色，洁白的云朵、星星点点的藏式帐篷点缀其中。野花盛开的季节，画面更显五彩斑斓。草原上，游牧民族的生活场景随处可见，人们成群结队地放牧、挤奶、喝酥油茶、晒太阳……

果洛的气候，素有“北方气候南方雨”一说。雨季时，此地几乎终日阴雨连绵。每当短促的阵雨过后，天空就织出一道绚丽彩虹。草原上生活单调，缺乏娱乐，15岁的角吉跟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野狗玩了起来。此举对她来说有危险，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野狗也是草原的居民之一，它们数量众多。粗略的统计显示，果洛州的每个县城，都有上万条野狗。它们犹如幽灵般散布于草原，觅食、或眈视过往的行人。夜晚野狗成群行动，几乎没人敢独自出门，漆黑的夜空中，野狗的叫声跌宕起伏，令人心慌。

但是，在“不杀生”的信仰下，牧民们不仅不会驱杀野狗，甚至还会投喂它们，宽容野狗对他们的生活和生命的“入侵”。草原上不时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牧民游牧，野狗尾随，二者逐渐演进出一种共存关系。

大多数的牧民和角吉一样，并不清楚野狗的危险。它们的危险不仅在于牙齿和利爪，而在于它们身上携带的寄生虫卵。这种寄生虫叫棘球绦虫，人感染了它的幼虫（棘球蚴），就会患上一种慢性寄生虫病——包虫病。

农活，是角吉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的工作包括给牛圈里的牦牛拴好绳索，到水井上打水。牛圈不远处的小溪边上，有野狗的粪便。虫卵正在蜷缩不动，它们将随风飘扬，落到牦牛毛上、溪水里，最终进入草原牧民的身体里。

玩耍或劳动后，包括角吉在内的大多数牧民往往会忽略洗手。虫卵随着人们进食的过程，在草原上泛滥，成为包虫病。

十五岁的角吉在帮忙整理牛圈，她是包虫病患者，一家七口有五人确诊包虫病，母亲和两个妹妹已因此病去世，父亲离家出走，她现在跟爷爷和舅舅生活

高原地区交通不便，牧民求医问诊花费不菲。巡诊组专家表示，如有条件，将来会带着手术队伍加入巡诊组

达卡乡卫生院内等候检查的人们，旁边躺着一条野狗。在当地，野狗不会被随意捕杀，但怎么处理这个包虫病的主要传染源，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班玛县知钦乡，正在体检的学生。学生们大多很配合检查

落后的卫生意识打开了疾病之门

包虫病的泛滥引起了青海医疗卫生部门的重视。巡诊组成立起来，深入到草原和牧民中间。但是，传统习俗和观念的束缚，以及交通的封闭、经济的拮据，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疾病的医治。众多困难之下，这里的生命显得脆弱无比。

角吉的身体已经被侵袭。今年7月，巡诊组为她进行B超检查，确诊她感染了包虫病。青海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助理樊海宁教授介绍，角吉肝脏上的包虫病灶已经非常大，需要立即手术。

角吉正孤独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她一家7口人中，5个人先后被确诊感染包虫病。疾病带走了她的母亲和2个妹妹，父亲则离家出走。相比他们，角吉则要幸运得多，她将被送往西宁，由专家会诊，并进行一次难度颇大的手术。她的爷爷也是包虫病患者，2004年手术后一直卧床。

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包虫病患者都能像角吉或她爷爷一样，有望通过手术保住性命。在巡诊组专家的不断沟通和解释下，亲属最终才同意让角吉前往西宁接受治疗。

巡诊组到来之前，当地牧民对于包虫病的认知长期停留在空白状态。防护意识的淡薄，为包虫病的泛滥打开方便之门。即便巡诊组入驻，因为习俗和观念上根深蒂固的影响，当地人“有病不医”、“听天由命”的思想也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变。例如，巡诊中筛查出某人有包虫病的病灶，需要抽血做进一步化验，但抽血却常常遭到拒绝。

当地乡卫生院对牧民筛查包虫病。B超显示这位患者的病灶已经很大，将抽血存档，准备下一步治疗

角吉的爷爷，2004年做过包虫病手术，生命得到了延续

达日县特合土乡藏文寄宿中心小学内,排队等待筛查的学生们

闹保，42岁，肝部有病灶。医生会诊认为他急需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巡诊，给草原带来了变化

比起已经看见希望的角吉，巡诊组的医生们经常看到的，多是些灰暗、绝望的故事：

一名22岁、怀着6个月身孕的女牧民被查出包虫病时，病灶直径已经达到11.8×10.9厘米；更糟糕的是，包虫已经转移到她的脑部。医生只能无奈地下定论：“无药可治。”

42岁的牧民闹保，B超显示他的肝部有一个病灶，直径达到14.88×14.39厘米，也无法接受手术治疗……

也有好的故事。往返达卡乡的路上，巡诊组遇到一名藏民。去年，她被确诊包虫病并进行手术，今年复查时，她得知自己已经康复。她和家人拉着巡诊组医生的手，感激万分。

2014年，是巡诊组第4年到草原来。巡诊组专家樊海宁介绍，为了解决急需手术的重症患者的交通和医疗费用问题，未来巡诊时，还将把手术队伍派到第一线。

在特合土乡卫生院里，院长拉先发现有野狗跑进院子，捡起石头就赶。这种动作在当地并不常见。拉先说，要根绝包虫病，处理野狗是一个绕不开的，且极其严峻的问题。果洛州内野狗成群，牧民免不了与野狗和野狗的排泄物接触，根绝包虫病的道路任重道远。但他对巡诊组的到来充满感激，因为这极大地减轻了他的无力感。卫生院的工作量随着巡诊组的到来减轻了，医疗条件也好了。

尽管根治疾病的路程艰难，但是巡诊组的到来，极大地改变了牧民的一些传统观念。当专家确诊10岁的成措患有包虫病后，其父亲毅然表示，一定要做手术，为儿子保命。

今年12岁的龙成就读于特合土乡寄宿小学，此前，他对于包虫病一无所知；但在巡诊组的一轮宣教后，他已经知道了，预防疾病要从生活习惯上开始改变。（记者杜弘禹马闪山）